有来有去(白话文《西游记》：第七十回-有来有去)

话说孙悟空辞别朱紫国君臣，纵身一跃已来到一座高山之巅，只见这山：

冲天占地，碍日生云。冲天处，尖峰矗矗，占地处，远脉迢迢。碍日的，乃岭头松郁郁。生云的，乃崖下石嶙嶙。松郁郁，四时八节长青。石嶙嶙，万载千年不改。林中每听野猿啼，涧内常闻妖蟒过。山禽声咽咽，山兽吼呼呼。山獐山鹿，成双作对纷纷走。山鸦山鹊，打阵攒群密密飞。山草山花看不尽，山桃山果应时新。虽然依险不堪行，却是妖仙隐匿处。

孙悟空尽观山景，正要起身去寻找獬豸洞，却见山坳里突然火光迸现，一时间漫天红焰，红焰之中又有一股毒烟，却比火势更加凶狠：

火光迸万点金灯，火焰飞千条红虹。那烟不是灶筒烟，不是草木烟，却有五色：青红白黑蓝。熏着南天门外拄，燎着灵霄殿上梁。烧得那窝中走兽连皮烂，林中飞鸟羽尽光。但看这烟如此恶，怎入深山伏怪王！

孙悟空甚是惊恐，却见山坳处又迸出一道沙，称得上遮天蔽日！

纷纷垓垓gài遍天涯，邓邓浑浑大地遮。细尘到处迷人目，粗灰满谷滚芝麻。采药仙童迷失伴，打柴樵子没寻家。手中就有明珠现，时间刮得眼生花。

孙悟空只顾惊看，不觉间有沙灰飞进鼻内，甚感燥痒，打了两个喷嚏，于是赶紧在地上捡了两个鹅卵石塞住鼻孔，又摇身变作一只攒火的鹞子，在烟火之间掠过几个来回，顿时也就没了沙灰，烟火尽熄。

孙悟空变回本相近前细看，又听闻远处一阵“叮叮咚咚”铜锣声响，心中生疑道：“莫不是我走错路了？这锣声似是铺兵之锣，想必这是国邦大路，有铺兵正传送书文？且等老孙前去问问。”

孙悟空朝锣响之处迎去，却见一个小妖扛着黄旗，背着文书，敲着铜锣疾步而来，于是忍不住笑道：“原来是这厮在敲锣！也不知他送的什么书信，且跟上去打听打听。”孙悟空又摇身变作一只蚱蜢，悄悄栖卧在小妖背包上。

小妖丝毫不觉，敲着锣一路絮絮叨叨自言自语：“我家大王也忒心狠！三年前到那朱紫国抢来金圣皇后，一向无缘，不曾沾身，只苦了前来顶缸的宫女。讨来两个弄死，讨来四个也弄死，前年要，去年要，今年还要，不想这回却碰见对头啦！先锋被那个什么孙悟空打败，未曾讨得宫女，大王因此惊怒，要与朱紫国争个输赢，着我去下战书。这一去，那国王不战还可，战则必败！只待大王使出烟火飞沙，那城中君臣百姓一个也活不成！到时大王称帝，我等皆是臣民......虽然大小得了个官爵，只是天理难容也！”

孙悟空闻言暗喜：“这妖精也有心善的！似他最后说的‘天理难容’却不是个好妖？只是那‘一向无缘，不曾沾身’又是何意？还须得再问问。”于是孙悟空展翅往前疾飞了有数十里，摇身变作一个道童模样：

头挽双抓髻，身穿百衲衣。

手敲鱼鼓简，口唱道情词。

孙悟空转过山坡迎上小妖，打个起手：“长官哪里去？送的是什么公文？”

那小妖就像遇见熟人一般，歇了锣锤，笑嘻嘻还一个礼：“大王差我往朱紫国下战书哩！”

“话说......朱紫国那王后可曾与大王沾染？”（朱紫国那话儿，可曾与大王配合？）

“前年大王把她抓来，当时有个神仙送了一件五彩仙衣与金圣宫，她穿在身上竟浑身上下生满针刺，大王摸都不敢摸一下，但凡挨着，手心就疼痛难忍，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至今尚不曾沾身。今早先锋去讨要宫女，被一个什么孙悟空给打败了，大王恼怒，差我去下战书，明日就要与他国分个高下！”

“怎的大王就恼怒了？”

“正在那儿生气哩！你去唱个道情词儿（曲艺的一种）与大王解解闷儿也好！”

孙悟空拱手作别，那小妖径直敲锣赶路，孙悟空转身照小妖脑后一棒打得血浆齐流，却又连连自悔：“急了些儿！急了些儿！不曾问他姓甚名谁......罢了！罢了！”只得上前拿了战书藏在袖里，又把黄旗、铜锣藏在路旁草丛，随后正要把小妖尸身丢往山涧，只听“当啷”一声，小妖腰间露出一块镶金牙牌，牌上写着：心腹小校一名，有来有去。五短身材，扢挞（gǔ tà：1疙瘩，2行动迅速）脸，无须。长川（长久）悬挂，无牌即假。

孙悟空看了腰牌上的刻字忍不住笑道：“这厮名字倒有趣，叫有来有去，如今却被老孙一棒打得‘有来无去’也！”

孙悟空本要把有来有去尸身抛进山涧，却又想起山坳间烟火之势，一时不敢再去寻找獬豸洞，随即拿金箍棒往有来有去胸前用力捣了一下，挑起尸身回朱紫国先报个头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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