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斗焕(韩国前总统全斗焕，卖完祖坟，“装傻”是最后的套路？)

曾经高压统治韩国8年之久的领导人，变成如今苟延残喘、极力闪躲的罪犯与老赖，他是“青瓦台魔咒”的受害者，却也是缔造者。

|作者：陈嵘伟 湄可

|编辑：咖喱

|编审：劳灵格

韩国前总统全斗焕已经年过九旬，但安度晚年对他来说显然只是个梦。

近日，全斗焕损害“光州惨案”遇难者及遗属名誉案二审开庭，此前就以患“老年痴呆”为由缺席庭审的他再度缺席。然而，他转眼就被媒体发现独自在家附近背手溜达，神情悠闲，全无病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接着，全斗焕家族位于庆尚南道的祖坟地被以10.5亿韩元（1韩元约合0.0056元人民币）的价格拍卖，用于缴纳罚款。截至目前，除祖坟地外，韩国检方收回的全斗焕家族财产共计1235亿韩元，仅占追缴总额的56%。

事实上，被抄家、被追债、被起诉、被要求谢罪，已经成为这位韩国前总统的晚年常态。与此对应的，则是其身份的极端性扭转——曾经高压统治韩国8年之久的领导人，如今苟延残喘、极力闪躲的罪犯与老赖。

从巅峰到谷底，“高开低走”仿佛已经成为历届韩国总统的宿命。而看似晚景凄凉的全斗焕，可能正是这一“宿命论”的重要缔造者。

难以消停的晚年

作为韩国第11至12届总统，全斗焕的肖像画至今仍挂在青瓦台本馆世宗室前走廊上，那里陈列着韩国自1948年建国以来的历任总统肖像画。与前任和后继者的命运相似，全斗焕也未能逃脱韩国总统难以善终的“宿命”。

这还要从全斗焕刚就任总统的1980年说起。当年，韩国多地相继爆发要求民主的示威游行。5月，光州数万名学生和市民涌上街头，向军政府抗议。全斗焕下令加以镇压，酿成了震惊世界的“光州惨案”。

37年后，全斗焕在回忆录中重提光州旧事，称已故神父曹皮乌斯关于“亲眼目睹军警对民众开枪”的证言完全是子虚乌有，还批评曹皮乌斯是“亵渎神职的无耻骗子”。

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光州事件遇难者家属将全斗焕告上法庭，称其在回忆录中歪曲事实，并涉嫌诽谤死者。

2019年第一次庭审时，全斗焕以身患“老年痴呆”为由，拒不出庭，可转身就被拍到与朋友精神抖擞地打高尔夫球。这与此次不出庭却四处闲逛的招数，如出一辙。

2020年11月，韩国光州地方法院判处全斗焕有期徒刑8个月，缓刑两年。之后，韩国检方不服判决，认为一审量刑太轻，提起诉讼。最近的二审中，法院将全斗焕的缺席视为放弃申辩权。

与打官司相比，“还债”对于全斗焕的晚年生活造成更大困扰。

1997年4月，韩国大法院以“叛乱”“内乱”和“受贿”罪，对全斗焕由此前的死刑改判无期徒刑，并处罚款2205亿韩元。当年12月，全斗焕得到时任总统金大中的特赦。

牢狱之灾虽免，巨额罚金难逃。

可能是债多了不愁，全斗焕生活作风依然我行我素。他一边大肆铺张，住别墅、坐豪车，为自己操办隆重的祝寿庆典，还给孙女办豪华婚礼，另一方面又以自己只有29万韩元存款为由，始终拖延上缴罚金。

2013年7月，为追缴全斗焕的非法资金，韩国检方对其住宅、办公室等进行了搜查，没收了名画、瓷器等财产，并扣押了其妻子李顺子的30亿韩元个人年金保险。

不仅赖着欠款不还，纳税方面他也能躲即躲。2018年12月，全斗焕因长期拖欠9.8亿韩元税款，遭首尔税务部门“抄家”。

“我将来也要成为人上人”

事实上，对待来自外界一切形式的声讨，全斗焕始终我行我素选择装聋作哑，这与他军人独裁者的背景有关。

全斗焕1931年出生在韩国庆尚南道陕川郡一个农民家庭，绰号“石头”。朝鲜战争爆发后，高中毕业的全斗焕进入大邱市陆军士官学校，结识了不少同龄人。这些人后来成为韩国政坛的风云人物。其中就包括后来也当过韩国总统的卢泰愚。在军校，两人互称“最亲密的同志”。

战时缺粮，学校条件又差，学生们连洗脸都得破冰取水，大人物们却照旧吃香的喝辣的。这让全斗焕对上层人物羡慕嫉妒恨。他曾对好友说：“他们有什么了不起，我将来也要成为人上人。”

终于，他在30岁那年迎来人生转机。1961年5月，韩军少将朴正熙发动军事政变，执掌了政权。在此过程中，全斗焕积极追随朴正熙，成为政变主力之一。他率800多名军校生于首尔市区举行支持军事政变的游行，巩固朴正熙政权。政变成功后，低级军官全斗焕在军队系统一路高升，逐渐接近权力核心。

1970年，韩国追随美国出兵参加越南战争，全斗焕率领韩军“白马团”上了前线。虽然在热带丛林中与越共作战的一年过得挺狼狈，全斗焕所吃的苦头后来都变成了他平步青云的政治资本。1971年11月归国后，全斗焕被提升为准将，次年又晋升为少将。1979年，全斗焕担任陆军保安司令，到达其军旅生涯的巅峰。

全斗焕非常重视军内关系网的搭建。在效力朴正熙期间，全斗焕组织了名为“一心会”的秘密团体，严格挑选出身庆尚道、讲义气、能抱团的陆兵士官各期学员。经年累月，一个盘根错节的势力集团在军中不断拓展，执牛耳者正是全斗焕。

这些谋划为全斗焕在时局动荡之际登上总统宝座打下坚实基础。

1979年10月26日，时任总统朴正熙被韩国中央情报部部长金载圭枪杀，一时群龙无首。全斗焕趁其他派别未站稳脚跟之际，发动军内关系网进行反扑。1979年12月12日夜，全斗焕将5万军队秘密调往汉城施行包围，并以“和刺杀朴正熙有牵连”为借口，对军队高级将领进行大逮捕，同时将师级以上指挥官全换成亲信。

局面一时混乱不堪，各党派间的斗争达到白热化程度。与此同时，民众反独裁、呼吁民主的声浪日渐升高。“光州惨案”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顺利就任总统后，全斗焕1980年发布政党解散令，强行解散其他两个在野党，将异议者驱逐出境；次年又修改宪法，将总统任期由原有的4年改为7年。这些都招致不满。

在朴正熙时代，韩国经济飞速发展，“汉江奇迹”繁荣面貌初具雏形。全斗焕“朴规全随”，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培植三星、大宇等超大型企业，维持了韩国经济的发展势头。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他又推动了大型国有企业私有化，仅1986年25个国企中就有12个转为私营，其中包括钢铁、炼油、造船等支柱企业。

现代集团创始人郑周永曾这样评说全斗焕：“朴正熙是一个伟大的厨师，全斗焕只能说是一个伟大的店小二。”在全斗焕主政期间，全氏家族及其麾下“功臣”大肆聚财，接受大财团的行贿。

因贪腐造就的暧昧的政商关系。私有化过程中实力得到壮大的财阀，依靠财力与政府相互利用，开始提出政治主张，甚至尝试掌握政权。从全斗焕时代开始，财阀对政治的卷入不断加深，也促进了“青瓦台魔咒”的形成。

1988年下台后，为躲避汹汹民意，全斗焕同夫人“遁入空门”，宣布出家修行。两年后舆论稍平，他又果断“还俗”，隐居首尔。1996年，再次现身的全斗焕和刚刚结束总统任期的卢泰愚一起被送上“世纪大审判”的被告席。当时，法院内外的旁听人群高喊“法律万岁”的口号，最终两人分别被判处巨额罚金与相应刑期。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韩国民主化趋势渐成气候，但行进途中却颠簸不断。正如全斗焕绰号所示，他真成了那粒被车轮碾过的“石头”。

无解的“青瓦台魔咒”

韩国总统被戏称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自首任总统李承晚1948年掌权始，历届总统从未有善终结局——锒铛入狱、流亡海外、自杀或被人暗杀、丑闻缠身名誉扫地、被弹劾下台......青瓦台主人仿佛已经成为某种宿命的代名词。

全斗焕之前的四任总统均被暗杀或赶下台。在他之后，韩国总统恢复直选制。然而，继任者卢泰愚也未能逃脱晚节不保的命运。

将全斗焕和卢泰愚送上法庭的前总统金泳三和接下来的金大中倒是中规中矩，却没挡住亲属腐败，丑闻不断。

紧接着就是命运最悲惨的寒门总统卢武铉。2009年5月，卢武铉因此前涉嫌受贿被调查，在丑闻、流言中苦苦挣扎，同年选择跳崖自杀。他在遗书中说：“给太多人添了麻烦。很多人因为我承受了太大的痛苦。”

卢武铉之后，李明博接任总统。他改造韩国的四条水道，却因破坏自然环境和涉及大量腐败而一次次出面道歉，被戏称为“道歉次数最多的总统”。他的哥哥和数名亲信锒铛入狱，他本人去年也获刑17年，罪名包括受贿、侵吞公款等。

至于曾经被众人追捧的前总统朴槿惠，她的下场也有目共睹。

在历任总统中，全斗焕无疑站在时代分界线上。在其任内，财阀之势渐成，以维护财阀利益为代表的保守派与为底层发声的进步派的隔阂加深，其中还夹杂着国外势力的影响。未来招致韩国历任总统噩运的毒酒，经由全斗焕之手酿成。

随着现任总统文在寅的上台，进步派看似稳坐钓鱼台，但仍有不容忽视的暗流在涌动。为了防止重蹈覆辙，文在寅推动通过《关于设立高层公职人员犯罪调查处的法案》，剥夺了韩国检察机关的特权，从而避免了总统卸任后被对家清算的可能。

然而，文在寅能否打破“青瓦台诅咒”还不好说。2020年7月9日，在抗疫中表现突出、被视为总统候选人的首尔市长朴元淳突然留下遗书自杀身亡，此前其陷入一宗性丑闻中。朴元淳的自杀为文在寅的总统命运蒙上一层阴影，而疫情下韩国经济的疲软也对其不利，文在寅的支持率一度降至34.1%，为上任以来的最低点。

正如专家分析所指出，青瓦台的诅咒在于财阀，在于国外势力，在于政党之争，在于纠缠不清的政商利益共同体。这些问题一天不解决，青瓦台的风水很难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