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作为一种普通的面饼，达美乐只是一种美式碳水；然而发展到现在的达美乐，已经不是一种普通的披萨了。在这个咖啡做茶咖、汉堡做青椒炒肉汉堡的时代，达美乐为了自己的味道更适合中国消费者，几乎是毫无底线。拉一遍“达美乐秘籍”你就会发现，这张菜单里，最受欢迎的永远是“菜味”披萨。咸蛋黄嫩鸡、小龙虾酥香嫩鸡、照烧风味牛肉土豆……乍一看以为是盖饭味道，结果都是披萨材料；家常小炒一般的码子，一股脑铺上面饼，再加丝芝士，烧个囫囵，再给你装进盒子里。某日，一位从来只吃夏威夷披萨的同事，在办公室尝试了一口达美乐，发出了人生喟叹：“仿佛在中餐厅里面开了西餐厅，哪哪都不挨着。”“你在小吃街，吃了两个摊位的东西，最后东西们在胃里汇合了……达美乐就像你的胃。”
……你别说正不正宗，就说符不符合中国人口味吧！毕竟，在大洋彼岸的正统达美乐，还是以费城牛排披萨、水牛城鸡肉见长，隔壁老必还在死磕超级至尊、夏威夷风情的时候，达美乐已经调转了车头。在“达门”人心里，原教旨主义的披萨该放什么料，这家“披萨邪典“根本不在乎——有甜有咸有菜有肉，别说意大利人看不得菠萝了，达美乐上面除了菠萝还有榴莲、荔枝。另一方面，除了像盖饭一样吃披萨之外，很多人选达美乐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快。这个60年前在美国建立的品牌，在1979年就立下了“配送时间超过30分钟即半价”的flag，从此以送得快为核心竞争力，一直霸榜到今天。为了让人在30分钟内、最好赏味期之时吃到，它一直采用商家配送，而且范围很有限。而对于“达区人”来说，这是一等一的方便——当你在饭点饥肠辘辘，翻遍外卖菜单，你发现每一家店配送都要50分钟起、还要担心送到手不知道冷了还是撒了的时候；由店家配送，保证在30分钟就能吃到，入口的时候芝士还是近液体的达美乐，就成了筋疲力尽时候的第一选择。毕竟，别的地方，也没有用土豆牛肉搅芝士的道理……虽然根据财经媒体分析，“30分钟达”既是它能成名的原因，也是它的命门。因为配送需要成本，送货员既送货又做披萨，人工成本太高，导致达美乐三年累计亏损9.27亿元。不过看这个开店扩张的速度，有媒体预测，2024年底，达美乐门店规模将有望突破千店。毕竟对于很多消费者来说，达美乐已经是一种披萨之外的东西了。因为在达美乐之前，“披萨”在国内，基本上就和必胜客划了等号。
若干年前，戴小红帽的必胜客，裹着“欢乐餐厅”的名义进入国内，很快就以“人没吃过的西餐”和“人没见过的高价”，牢牢攫取了第一步注意力。铁盘，戴着红头巾的服务员，将木质盘子里的冒着面饼香气的披萨用铁质小铲子一点点划开，是人们惊奇的初体验。大城市的白领，最年轻的男孩女孩，在那个智能手机都不普及的年代，欣喜若狂地去必胜客约会。当时天涯有一个知名帖子：“我和男朋友准备去吃必胜客，如何只花到150块以下？”
很贵，很有仪式感，很时尚，用餐体验很炸裂——这是披萨留在人们二十年前视网膜上的印象。
然而近两年，必胜客全球关店500家，曾经这位西餐权威早就祛魅。毕竟牛排意面已经成了快手菜，很多人只有在听闻“一年一次的必胜客自助餐来啦”的时候，才想起我们小时候，有这么一个高不可攀的好朋友。如果说必胜客披萨是90后小时候的神圣幻觉，那达美乐披萨就是他们长大后擦亮眼睛的第一步：
小时候觉得很贵的披萨，其实也并没有很贵；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品牌，现在也在慢慢走向人们视野；曾经最期待最和“仪式感”挂钩的食物，现在已经是速食、快消食物。毕竟，再怎么样，“它也就是一口披萨”。

03丨达美乐，一种打工人饲料

互联网像一个巨大的炒锅，时不时就会莫名地炒红几道好吃或者不好吃的菜。比如袁记云饺，比如米村拌饭，或者曹氏鸭脖；对北京打工人来说，有时候是潇湘阁，有时候是蓝蛙，有时候是达美乐。对于刚刚毕业，很幸运租到了“达区房”的kiki来说，达美乐是一种纯粹的快乐：“我终于不用代购，也能吃上达美乐了。”kiki自诩是一个完全价格敏感型消费者，她地努力把“达门秘籍”钻研到了极致：玩小游戏能送东西，连吃攒积分兑披萨券，迟到还会送披萨券，每周有两天有折扣……〓 一些众所周知的达门秘籍：小游戏，披萨券，代下单，疯狂的周二和周三。

曾经的魔法秘籍成了现在的日常，在独居生活坍缩到极致的时候，最基础的东西往往能给kiki提供最大程度上的愉悦感。比如芝士提供热量，碳水提供能量，“吃不完在空气炸锅复热一下，就像最初送到我手里一样。”在这个“白领中午吃什么”成了最大问题的年代，中午能吃到一顿称心如意、符合要求的饭，比什么都重要。
广告狗小云则表示，在她眼里，没有比达美乐更好的团餐了——因为披萨是最能保证“边吃边聊”的食物。“大家在开会脑暴，如果点的饭是披萨，你就能叼着一块和人直接argue，一点也不减损战斗力。”“披萨来了，大家一人扯一角share掉，吃完塞进盒子里打包扔掉继续开会，去留无痕。”这种时候，好吃与否，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事情。

另一方面，选择达美乐作为工作团餐，小云说是因为“30分钟达”真的很可靠：“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背叛你，只有达美乐的30分钟不会；如果它真的背叛你，还会送你一张披萨券……这种背叛与偿还，让我想到了我的前夫。”“但吃多了有时候也恍惚，感觉自己像那种被喂着被迫长大的肉鸡，怎么什么东西，吃到我嘴里都是饲料了？”

众所周知，时间是一种社畜的奢侈品。如果说火车上的速食是泡面，那达美乐似乎成了名为“工作”的这辆班车上，最好的速食品。而吃进胃里的食物，塑造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在国贸点潇湘阁的人，大多多少有点对甲方的怨气，吃一口“乙方专区”、“一口包过”的菜，把蔓上脸的辣椒吞进胃里，就能顺顺气；吃78块钱wagas套餐的人，未必真的爱沙拉，只是习惯性一边看着《装腔启示录》一边暗暗对齐自己的生活；在酒店买年卡、午饭顿顿都吃自助的人被人说“真会享受”，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真的很怕被裁员；但无论如何，最令人羡慕的还是午饭晚饭都能在自己家里吃的，一口原生家庭门中飘出的饭菜香味，胜过一切的“外卖天花板”。

现在，kiki已经悟了：“我或许是一种达美乐，便宜，可口，随叫随到。”毕竟，世界既然能是一个巨大的贝果，那为什么不能是披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