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响水杀人坑始末)
胡瑞祥口述 丛金龙整理
现年72岁胡瑞祥是土生土长的白音套海苏木响水村人(呼日黑热嘎查),据老人回忆,他小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喜欢在村里东跑西颠,见什么都好奇,偶然的一天,他到营子东沙窝子青条坑拾柴火,看到了坑里有一堆码放整齐的白骨,头盖骨都朝西,二十几步外还有一具尸骨,这些尸骨都能清晰看出完整的人型,头是头,腿是腿。他很好奇,回来就把他所见同家里人说了。家里告诉他:以后不要去那里了,那是打死人坑,是土匪在那里枪杀了八个八路军。
于是这件事就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印痕,让他久久不能忘怀,总想弄明白这件事,这些尸骨的来历和那究竟发生了什么?好让这些人灵魂有个安放的场所。
带着这一疑问,时间一晃就来到文革初期,村里开展挖肃斗争,即挖乌兰夫黑线,肃乌兰夫流毒"的"挖肃"运动。当时村里有好多干部,群众被招呼到生产队报到,在批斗台上撅着,坦白问题。
时年十三岁的胡瑞祥清晰的记得,村里有叫毛敖海、举力和的,被抓起来进行批斗,举力和当时眼睛已瞎,红小兵给他栓个笼头,脖子上挂个牌子,满营子游斗,红小兵高喊:“杀人的凶手,杀举力和,杀八路军一个来!”围观群众也跟着欢呼:“杀人的凶手,杀举力和,杀八路军一个来!”
平常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头,怎么就成杀八路军的凶手咧?这件事来龙去脉终于在一次晚间批斗会上得到了答案。在批斗会上,胡瑞祥听到批斗的毛敖海(汉名王德,蒙语意思破狗)、举力和(汉语意思牛心)在坦白时说起杀人缘由,也就是响水杀人坑(当地群众称打死人坑)惨案始末。
事情还是建国前某一年,刚入夏,天气刚开始热的时候,河(老哈河)南三十家子村突然来了三四十人兵匪,其中十几个人被绑着,这伙人都有枪,还有几个骑马的,适逢天晚,就夜宿在三十家子庙里,所有的大兵住正房,捆绑着的人被关在西厢房,管事的兵头让当地牧民遛马做饭,其中有几个好事者,再给西厢房“犯人”送饭时,就趴着窗户看,只见他们都是俩俩背对背捆着,士兵看着,不让进去,因为好奇,有个胆大就问站岗看守他们的大兵。 “他们是什么人啊!咋地啦。”
“他们是共产党”
“啥是共产党。”
“共产党就是八路军,你们别乱问了。该干啥干啥去!”
因为此地当时共产党还没进入,属于兵荒马乱,兵匪纵横,你来我往。同时共产党组织还处于地下活动,党员身份是秘密的,革命宣传思想还不深入,老百姓根本分不清楚谁是好人与坏人。所以也就没那么往心里去。这些兵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就开始继续出发,他们把抓获的人拴成一行,用绳子牵着,押着就过河往响水北沙子走了。据说有群众听到被捆绑中一个人对这群大兵中一个比较胖的人说:“老韩啊,我这也活不了,我这手表给你吧,留个纪念吧。”
时间不长,就听北沙子窝子枪声大作,叮当乱响,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也正是枪声让牧民巴里根加布产生想法,他对毛敖海、举力和等人说:“北面沙坑枪响,是不是打死人了?要是打死人,咱们去扒点衣服拿回来,孩子们正好没衣服穿呢。”
那时群众生活困难,吃上顿没下顿,一大家子就一两件能出门衣服。所以为了生存,为了遮寒,什么死的活的衣服,有穿的就比没穿的强。所以大伙一合计,那就去吧。
于是顺着那群大兵的脚印,走不不太远,大约离营子六七里地光景,再一个沙坑里,远远躺着好多人,近前一看,是八个人,其中七个已经断气,还有一个爬到西边二三十步远的地方,伤口在腰部还在流血,没死,并发出呻吟声,看到有来人,就招呼说:哎呦、哎呦,我渴啊,给我整点水呀。
举力和和巴里根加布近前问。“你姓啥?”
“我姓徐。”
“你哪的?”
“我是河南清土坎子的。你们给我整点水吧,我渴呀。”
几人一看,有活着的,也不能扒衣服啊。大家也分不清好坏,一商量,不行把他也弄死吧。于是就近取材,用白柠条(白杆柳),扒一个花篮(雪里洼)根子栓个套,套到脖子上,举力和撸着,巴里根加布打耳叉子(太阳穴)。杀人总得找个理由,否则到阴间也不安宁。于是巴里根加布用念叨。
“你不是姓徐吗?你不是清土坎子徐深的小子吗?你爹我们在一起耍钱,输了。欠我们钱没还,这会就扒你的衣服,还钱。还钱。”
不一会光景,姓徐的就咽气。
三人揍死徐之后,就把所有死人的衣服扒下来,啥也没剩,连裤衩都拿走了,农村人说是溜光溜光的,然后赤条条把其中五人垛在一起,头朝西。两个放在旁边,那个勒死就停放在二十步之外。
响水村里很多人也听到枪响了,都说“是不是贼来了?”村民自发去了好多人,男女老少一大帮,大家到了沙坑附近,站到梁顶没敢下去,往下一看,白花花一堆,溜光溜光的。都死了,大家认为是土匪扒光后打死的。也不清楚是什么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没人管没人问,看完后就回家了。后来就流传说是土匪在东沙子打死八个八路军,称那个沙坑为“打死人坑”。时间一长,无人问津,无人寻找,渐渐大家就不太关注这件事了。
以上是响水惨案事件的前半段,具体是什么人做的,是土匪还是国民党军?打死的是共产党的正规部队还是地方干部?
这就得回到胡瑞祥老人文革挖肃中与同村李俊青一段交往。话说李俊青,年轻时读过私塾,蒙汉兼通,与土匪韩桑杰、地主张荣廷都有来往,给他们做过向导(俗称拉道)。所以李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分子,交代问题需要写坦白材料,因为年事已高,不能书写,于是村革委会就找到胡瑞祥,李俊青口述,由胡记录。白天参加批斗,晚上点着煤油灯书写,然后将材料上交革委会。
据李俊青坦白说:那帮在东沙子沙坑打死人的兵没走多远,因为响水北沙子植被非常好,有柏树洼、桦树洼、杏树洼,进去几步就看不到人,那群兵是南面人,不清楚这里情况,进去净迷山,找不到道,就没敢进去,于是就顺着营子的沙窝子边走,一天也就走个十来里地,当晚就住到响水北营子(北甸子)北刘小嘎家了。刘小嘎真名叫刘贵山,当过土匪(胡子队),他哥叫刘春山,是枪杀响水村农会吴深的人(后面我要介绍),哥俩都有枪,是黑白道中人,平时在营子里滥交乱为,是大家都不敢得罪的主。所以这群散兵就投奔刘小嘎。兵头告诉刘小嘎,让他找一个蒙汉兼通的人做拉道(向导)。刘小嘎一琢磨,符合条件就是李俊青,于是刘就找到李俊青。
“东沙子那帮杀人的大兵,是溜子(胡子),在我家住着呢?让我找你拉拉道,几天就回来,能绕过去新老府、哈达(赤峰),就让你回来。不会亏待你的。”
话虽这样说,谁也不愿意去,命栓到裤腰带上,可不去李俊青又怕被灭口。被逼无奈,只得同意,因为土匪有规矩,你了解他内幕行踪,你就得听他的,否则就灭口。于是瞒着家里人,告诉他们,要出趟远门,几天就回来,别惦记。
于是,他领着这帮人,从黑鱼泡子村北、六家子村穿沙,绕过西老府,赤峰,到了围场地界。李俊青本想能回家,但这伙人反悔了,不想让他回来,因为他这样人难找,蒙汉兼通,又了解地况道路。
没办法,他们有枪能随时要他的命,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为了寻找机会逃跑,李与这伙大兵拉近乎,谈交情。时间长了与这群当兵就混熟了,大家渐渐对他看守就放松了,也有些话和他说了。
“你们大当家好像不是本地人啊。”
“我们不是溜子(土匪),我们是在东北打仗的国民党军,被打散撤下来的。走到敖汉清土坎子,走投无路,就被当地武装收编了。收编以后把我们改成区中队,归共产党领导了。可我们不习惯,时间不太长,我们就诈队了(叛变),然后我们就这样跑出来了,我们大当家的是连长,姓柳。”
李俊青后来发现这群散兵中有一个十六七的小孩。就问他:“你这么小,就出来当兵。”
“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我是清河区委的勤务兵,当时在响水的东沙窝子,他们要打死我,我吓得就求饶,又磕头又认柳连长为干爹的。柳连长看我小,也没啥威胁,就没杀我。”
这个小伙子口中,李俊青了解到响水东沙坑枪杀的是敖汉清河区委的干部。
这帮兵在往围场溃逃,沿途继续收编国民党散兵和打散的土匪,已经从原来几十人壮大的100多人,他们不敢走大路,东躲西藏,一直往南走,估计这帮人都是南方的人,一晃就两三个月过去了,走到朝阳榆树底一个小村,李俊青终于抓住机会,晚上趁他们不注意,利用上厕所的机会,钻到附近高粱地里,他在地里爬啊爬,连续好几天,一路向北,就跑回来了。这一次,死里逃生,把他吓得够呛。也正是这一次经历,让他知道在响水东沙子打死的人,是清河区委的(可能土改时,南方派来的工作队)。他们死的不明不白,组织也可能把这些人当成叛徒,认为他们和那些国民党兵一起叛变革命了。这种猜测也可能啊,若这样,被这帮国民党溃兵打死的人太冤枉啊。至今无人收拾骨骸,无名无姓,只知道一个是姓徐的。这件事就这样默默淹没在历史尘埃里,
这件事让胡瑞祥老人耿耿于怀,久久不能放下,七十余年来,也没有人来调查,也没人去清河区委汇报,李俊青的坦白材料,交上去也是影去无踪,无人问津。作为当时李俊青坦白材料的书写人,随着李俊青故去,胡瑞祥就成了唯一知晓这件惨案详情人。从14岁到今年72岁,时光荏苒,响水鸽子洞、老哈河的大湾子、小响水顶的放牧地都留下他儿时的身影,直到去白音套海苏木参加工作,离开了家乡,最后定居到乌敦套海镇。但响水打死人坑那累累白骨依然让他念念不忘。
什么是国之大者,什么是家国情怀。然而具体到每一个凡夫俗子,放在历史的洪流中,都是沧海一粟,都是尘埃,都是遗忘的一部分。有故事有记忆,就要书写,就记录下来。这是每一具有历史使命,文化使命读书人必要情节。有时我在想:趁我现在还爱着翁牛特,就抓紧书写吧。某一天我变心了,搬走了,也许就不爱了,也许就没情绪在重拾这些历史的沧桑了。
也正是听了胡瑞祥老人的口述,我觉得我有必要作核实和求证,于是我同响水嘎查书记康建峰做了核实。证明却有此事。周六我回到黑鱼泡子家里,和我三叔
求证几十年前的往事。闲话间,说到了刘春山打死响水农会吴深的事件,据叔叔说:刘小嘎,大家也称呼他是刘老二,他们不是响水人,哥俩当过土匪,他哥刘春山偷的是黑鱼泡子王喜德家的毛驴,王喜德是吴深的姐夫,当时三个毛驴被刘春山赶走,吴深、王喜德、官富、胡景生几个人就码踪追,吴深走得快,追到额文图梁(格日僧苏木奈林塔拉南老学校),看到毛驴拴在条墩上,见是刘春山偷了,他认识刘春山,原来还拜过把子,吴深人爽朗(农村叫拽),能说会道。在响水小乡当过负责人,就数叨了刘春山:咱们哥们交情不错,你咋还偷我呢?太不是人了吧。刘春山闻言怒在心里,对他说,既然是你的,你就牵回去吧。吴深气呼呼转身牵驴,刘春山从怀中掏出盒子炮,一枪就从吴的腮帮子打进去,还打掉三颗牙。这时,官富等人随后追来。刘马上窜到梁上。王喜德、官富、胡景生等一看是这个主,看到吴深还没断气,血肉模糊,面目狰狞。一看是真杀人啊!害怕,就撒丫子往回跑,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管柴草剐蹭,到家后,大家跑得就剩裤衩子了。既可笑又可怜。刘春山打死吴深事件,我叔叔和胡瑞祥的说法有点差异,他说打死人地点是响水西,石料厂附近,大湾子东,偷的是吴深的毛驴,而叔叔说的是王喜德毛驴,地点是响水北额文图梁(格日僧苏木奈林塔拉南老学校)。
从这件事看,建国前,土匪纵横,人命如草芥,为了活着,都得委曲求全,哪有那么多民族大义,国家气节。所以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国民思想教育很重要,即灵魂再造,否则都是一个个禽兽和蝼蚁,俗话说人随王法草随风,大多数群众更多的是随波逐流而已,更多的是被历史洪流裹挟而已,都是身不由己的过客。(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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