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龙(【日本文史漫笔】龙年聊一聊日本的“龙信仰”)

◆《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2024年是中国农历的龙年。曾经长年使用过中国农历的日本，虽然从1868年明治维新以后开始“脱华”，不再使用农历，但对“十二支”的习俗信奉、我不敢说是信仰，也还是存在的。

前几天，一位喜欢中国的日本媒体朋友对我说：“龙是中国‘十二支’动物中唯一想象的、在现实中不存在的动物。”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也无心进行深入讨论，因为我想起了位于日本冈山市的吉备津宫神社。

那是几年前我到冈山采访一位日本的“人间国宝”。然后，“搂草打兔子”，从冈山车站乘坐JR吉备线——也称“桃太郎线”列车，在吉备津车站下车，先感受了一把日本地域人口稀疏带来的“无人检票车站”的便利，再按图行走8分钟左右，便看到了丛林环抱的吉备津宫神社。

日本留传最早的《日本书纪》记载了日本第七代天皇——孝灵天皇的四皇子稚武彦命，曾率军讨伐在吉备之国兴风作浪的温罗一族，传说中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的桃太郎也来声援，结果是获得大胜。此后，这个稚武彦命改称“吉备津彦命”，和桃太郎一起被当作“神”供奉了起来。

进入吉备津宫神社境内，远远就可以看见颇具规模的“御灶殿”。据说，被桃太郎击退的那些鬼的脑袋都埋在这个大殿之下。听起来，这就是一个“镇鬼之殿”，把日本所有神社带有的那种阴湿的凶杀气显露出来。反正日本是“鬼”多的国度，靠“镇”是镇不住的，最后自己都变成“鬼子”了。但是他们从来不以“鬼子”这个称呼感到可耻，甚至还有洋洋得意。这也是“中日两国鬼文化”的差异。

我看到许多游客在那里打卡般的盖“朱印”、写“绘马”，无非是要图个吉利，不能说是自己骗自己，但可以说是自己安慰自己，或者是自己治愈自己。

我感兴趣的是那条从“御灶殿”延伸出来高高低低、剥落斑驳、犹如龙舞的大约有398米的回廊。当然，它与中国北京颐和园的长廊是无法相比的。据说，这是从1570年代（天正年间）兴建的。日本人说这是日本唯一一个以龙姿压卷的神社回廊。

日本人信奉龙吗？陪同讲解的日本“小姐姐”说：“信的！”她告诉我吉备津宫神社后面有一座“龙王山”，山顶上有一座“龙神社”，供奉着“八大龙王”呢。于是，我不顾膝盖的疼痛，爬上“龙王山”，只看到了“龙神社”的标识牌，看到了显露着岁月沧桑的三层台阶的石头地基，全然不见建筑物。旁边倒是还有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请游人尽量捐款，争取早日重建“龙神社”。我在想，“八大龙王”都飞了，捐款建社，还有什么意义呢。

游后读书才知道，日本供奉龙神的神社并不只有这一处。在日本宮崎県西臼杵郡高千穂町附近有“八大龙王水神社”，在奈良县吉野郡天川村大峰山有“龙泉寺”，在岐阜县各务原市苧濑池有八大龙王总本殿、八大龙王堂、八大白龙大神，在熊本县菊池市龙门的龙门大坝附近有龙王神社，在三重县伊势市金刚证寺的“鬼门”门口就供奉着八大龙王。

这样说起来，中日两国民间有共同的“龙信仰”。但是，必须注意的是，这种“同”的背后还有“异”，日本人认为除了“中国龙”以外，还有“印度龙”以及日本的“水神”——升格就叫“日本龙”。而日本人所说的“八大龙王”，基本上来自印度佛法的“印度龙”。

我不避讳，直接就说我是中国的“龙的传人”。2024年，我还要积极努力的，还要发挥出一点“龙马精神”。（2024年3月5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