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腾的小凉河(欢腾的小凉河（八）)

李玉华见徐振才这么麻木，针也扎不出血来，难过地喊了一声：“老徐呀！”

徐振才没等她说下去，又说：“玉华，老周他们不好说，你支部书记多提提。”

李玉华正要再往下说，忽然，门外头一声：“大叔！”紧跟着,大队水利技术员小老王奔了进来。

这个小老王，今年二十岁，做事顶真，说话老成，喊他“小王”，觉着对他不够尊重；喊他“老王”，又怕把人家年轻轻的小伙子喊老了，就来个“综合平衡”，大家都喊他“小老王”。

这会子，小老王一见李玉华也在这里，兴奋地叫了一声“玉华姐！”接着回头说：“火烧心大叔！你这块心病，如今要开刀根治了！”

徐振才一楞：“开刀根治？”

小老王又转过来对他说：“徐大叔，根治小凉河的计划，县委批下来了，你还不晓得？”

他说着，就打开两张《农田水利基本建设规划图》，朝原来的公社地图和大队地图上一钉，说：“明年，我们公社和我们大队的面貌，就变成这样了。”

在场的几个人，一起围上去看图。

周昌林心里开了花，想：小凉河到底要根治啦！这是社员们多少年的心愿啊。一想到马上就要展开的轰轰烈烈的大干场面，心里就象有一盆火在燃烧。

小老王见大家对这两张图这么感兴趣，就补充说：“徐大叔，这两张图，还是周大叔起头画起来的哩，是他打的底稿。”

小老王说的，是实情。早在一九六七年，正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高潮当中，农业学大寨运动，红红火火的搞了起来，周昌林的心里真像干柴上泼了油，火越烧越旺。他琢磨：学大寨,就要大干、快上，这高高低低的地，要挑平坦；这零零碎碎的田,要搞齐整；小凉河的这把弯弓，一定要拉得笔直！……这一桩一桩，一件一件，渐渐在他心里形成了个谱。他就拉了张二全这小伙，跟他一起，三更灯火五更鸡，一笔一笔地画，一笔一笔地描,终于把重新安排山山水水的一张图画出来了：那上头，哪块是田，哪条是河，哪里是路，哪儿是房；大路旁，堤垭上，要裁杨柳多少棵，要栽槐树多少行，也画上了。那上头，要挑多少土方，要动用多少劳力，小凉河拉直了之后，该补给九队多少田，都算得八九不离十。

他把这张图，往队里仓库墙上一贴，让大家来指点、研究，接二连三地议论了几个晚上，又做了几处改动，然后才交给了李玉华。

李玉华一接到这张图，当即把十二个生产队的队长都找到一起来，有的队来的是副队长，象九队，徐振才就是叫余志芳来参加的。十几个人忙了头二十天，搞出了一份大队规划图，交给了公社。

小老王指着公社的规划图，一叶一瓣的介绍了起来：“这边,新墩，范墩，李圩，几个大队，有将近五千亩旱地，只要把小凉河的水引过来，就可以种上水稻。”

周昌林心里动了一下：“五千亩啊！是我们二队的二十六倍。”

小老王接着说：“这边，西界，王岭，几个大队，还有三千七百多亩水田，如果搞好了水利配套，就可以实行自流灌溉，有的还可以蓄冬水。”

李玉华说：“你们看看，光是小凉河这一带，就有多大的潜力呀！”

周昌林心里听得热烫烫的。

大家正谈得来劲，徐振才冷冷的提了一个问题：“你说了大半天，对我们湖熟有哪些好处啊？”

徐振才这一问，把小老王楞住了：“大叔！这个，你还不晓得啊？小凉河根治之后，能排涝，能抗早，你们九队的十六亩高坡地，也可以改种水稻……”

徐振才说：“那十六亩地，我不指望它发财。”

“你们队里的社员，还指望它增产粮食哩！”

徐振才说；“小凉河弯弓没有裁直之前，我们产量也在八百斤以上。”

小老王简直弄不懂；徐队长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玉华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深沉地喊了一声：“老徐！八百斤，不是山顶，是山脚根；不是终点，是刚刚拔腿起程。”

徐振才想了一下，说：“好吧！你们硬要上，我们奉陪。工程上摊我们多少土方，派我们多少劳力，定什么日子开工，限我们哪天完成，通知我一声，保证不打折扣。”说完就要走。

小老王说：“哎，要派一个副队长到指挥部开会呀。”

徐振才回了一句：“我叫余志芳参加。”

小老王望望他的背影，问李玉华：“徐大叔是怎么回事呀？”

李玉华反过来问周昌林：“你看出他们缺什么了吗？”

周昌林点点头：“看出点眉目了。玉华，你说他走走、停停;进进、退退，真是这个样子。大跃进那一年，他跨了一大步，而后，又退回去大半步；一九六五年社教，他朝上头攀了一下，不多时，又落到了原处；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跟大家一道，朝前头冲过，这阵子，又在向后头滑了……”

小老王说：“他滑不到哪里去。反正他拍了胸脯子，保证不打折扣就行了。”

李玉华摇摇头：“不行。”

周昌林说：“是啊，不那么简单。再给他理理脉络，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这里头有学问哩。别看在全国地图上连个针尖子大的地方也占不到，但是跟国内国外的大阵势有关联哩！”

周昌林说到这里，突然朝起一站，喊了一声：“我马上就去！”

小老王吓了一跳：“到哪里去？”

“找老徐谈谈去！”

王秀英喊他：“喂，你还没吃中饭呢！”

周昌林已经走掉了。

小老王佩服地说：“玉华姐，周大叔真是个火烧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