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康路(A股的“繁花”年代：从西康路101号、老八股到宝延风波)

“股市是一座围城，买进卖出是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1月9日晚，刷屏电视剧《繁花》迎来大结局。这部充满中国资本市场历史元素的电视剧，唤起了不少股民的回忆。

1992年，改革开放的春风给中国资本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A股市场在1993年之后迎来规范化、大规模的发展，当时差不多百年历史的美国道琼斯指数不过是3000多点，而上证指数一度突破1200点。放眼彼时四面八方，我国充满着投资机遇，但亦有风险与之并存。

而《繁花》的故事设定，便是从A股早期的真实发展历程开始的。由此，该剧的剧情，几乎与我国资本市场早期的发展历程高度吻合，从西康路101号获批、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首批8只挂牌交易股票上市，再到股票认购证的出现，剧中的多处情节再现了我国资本市场发展初期的景象。

全国第一个股票交易市场——西康路101号

“1984年11月，国家发行了新中国的第一只股票。到了1987年上半年，全上海只发行了四只股票。当时证券交易所还没有成立，买卖只能在西康路101号的柜台。因为刚发行不久，发行量小，只是有行无市，交易只能通过场外的黄牛进行。”剧中人物阿宝曾说过这样一段旁白。

公开资料显示，中国最早的证券市场就出现在上海。到19世纪80年代初，上海就有了一批集股筹资的企业，并有发售股票的机构。1891年诞生的上海股份公所，已具有交易所的雏形。

时间来到1986年8月17日，为落实国务院关于选择若干大中型全民所有制企业进行股份制试点的精神，上海市政府在康平路小礼堂召开汇报会。几天后，全国第一个股票交易市场——中国工商银行上海信托投资公司静安证券交易部终获批准，坐落于上海西康路、南阳路路口的西康路101号。

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在微信公众号文章中介绍道，彼时，做股票和买国债的人都管这家交易部叫“西康路101号”。要买卖股票带好图章，股票的背面有出让方和受让方一栏，买卖双方盖了章才算成交。拿了股票的一方还有一个“息折卡”，上面记载每年领取红利的情况。“国债买卖场面更为热闹，都是实物交易，你拿怎样厚度的钱去买，基本上能拿回来同样厚度的国债实物券。”

当时的西康路101号柜台只交易飞乐音响（600651）和延中实业（600601、现为“方正科技”）这2只股票，这是新中国股票交易的第一步，也是中国资本市场前行的重要一步。

上海证券交易所与老八股

“机会面前人人平等，抓住了机会就有可能改变人生。有人乘风而起，有人半日归零。”剧中人物阿宝曾说过这样一段旁白。

《繁花》第一集中介绍了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当天的情景。

官网资料显示，上海证券交易所（下称“上交所”）成立于1990年11月26日，同年12月19日开业，受中国证监会监督和管理，是为证券集中交易提供场所和设施、组织和监督证券交易、实行自律管理的会员制法人。

同年，《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年规划和“八五”计划的建议》通过，将证券市场的发展列入国民经济发展计划中，肯定了证券市场应有的地位。中国的股市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地区性市场到全国性市场，从手工操作到无纸化发行与交易，全面实现了市场建设质的飞跃。

而《繁花》中大屏幕上显示的瀛洲实业、臻空电子、爱思电子、荟通能源、飞铄音响、申北电器，实际上与现实中上交所首批挂牌交易的股票相对应。

上交所开业之后，第一批上市集中交易的股票依次为延中实业、真空电子（600602，现为“云赛智联”）、飞乐音响、爱使股份（现已退市）、申华电工（600653，现为“申华控股”）、飞乐股份（600654，现为“ST中安”）、豫园商城（600655，现为“豫园股份”）、浙江凤凰（现已退市）这八只股票，史称“沪市老八股”。

值得一提的是，老八股不仅在当时名声响，同时也创造过A股市场的历史，比如A股的第一只千元股就来自老八股之一“飞乐股份”。而其之所以在当时能迅速突破千元，主要原因或是股票数量少、股本小、资金多，再叠加1992年5月上交所放开了股票单日涨跌幅限制等因素。

剧中，胡歌饰演的阿宝的第一桶金便来自一只名为电真空的股票，实则为真空电子，全称为上海真空电子器件股份有限公司。它是中国首个将国有大型和中型企业改成股份制的案例，由原先的上海灯泡厂等几家工厂联合成立。

2001年6月22日，真空电子的公告显示，变更名称为上海广电电子股份有限公司，证券简称也变更为广电电子。此后，广电电子的名称又变更为仪电电子，并于2016年重大资产重组实施完成后，变更为如今的云赛智联。

上海股市的特色发明——“股票认购证”

“沪市率先发行的新股认购证是中国股市初期最大的机遇。刚发行时，三十元一份的认购证吓退了不少人，销售冷落。直到最后一天，股市中的大户们经过计算，如果发行量在两百万份的话，将认购证的申购成本摊到股票中去，这是绝对超值的。”阿宝拿到了一张认购证，才能顺利买到“电真空”股票，华丽蜕变成宝总。

公开资料显示，在上交所成立后的1年多时间内，“老八股”一直在唱独角戏，且因股票供不应求，形成了粥少僧多的有价无市局面，市场扩容成了当务之急。

为此，上海于1992年初首次发行“股票认购证”，也是中国证券市场发展初期发行股票采用的主要发行方式。这年的“股票认购证”每份收费30元，在摇号后，凭借中签的认购证来购买股票，不论中签与否，概不退还。

“毕竟当时个人投资者的收入都不高。在七天发行期当中，经历了观望、犹豫和冷落后，最后一天发现是个这么好的投资机会，进而纷纷‘抢进去’。”《繁花》证券顾问应健中表示。

《繁花》中介绍道，在“股票认购证”发行四个月后，迎来了大牛市，让投资者掂量到了新股的价值。30元一张的认购证，升值160倍。

应健中指出，剧中阿宝便抓住了股票认购证的机会，身家迅速积累的情形，现实中也是存在的。当时市场上购买一两千份认购证的人并非少数，所以剧中相关设计是完全符合逻辑的。

此后股票认购证在各地发行新股时被广泛采用，也由此壮大了股票认购证家族。不过随着电脑互联网发展，早期那种通过认购证来发行股票的方式，因成本高、效益低，逐渐被淘汰。1995年后股票发行改用全电脑上网定价发行方式，股票发行也实行了无纸化，从此股票认购证成了绝版的“断代现代文物”。

新中国上市公司收购兼并第一枪

《繁花》中强总和A先生的登场牵出了电视剧的重头戏——宝瀛大战。这场收购战实则源于1993年的宝延收购战，这场收购案打响了新中国上市公司收购兼并第一枪。

公开资料显示，“宝延”事件是中国深圳宝安企业 （集团） 股份有限公司 （下称“宝安公司”） 对上海延中实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延中实业”）发动的一次具有收购色彩的行动。

延中实业成立于1985年，是沪市上市公司，截至1992年底，公司股本3000万股，每股面值人民币1元，其中法人股占9%，社会公众股占91%；宝安公司则为深市上市公司。

1993年9月，宝安公司利用其下属的宝安上海公司、宝安华东保健用品公司、深圳龙岗宝灵电子灯饰厂从上海证交所悄悄购入延中股票。由于中国有关并购的法规中，没有对 “一致行动” 作出定义，宝安公司安排了三家公司同时作战，借以逃避限制规定。

到1993年9月29日，宝安上海公司持有延中实业4.56%，其关联企业宝安华阳保健品公司、深圳龙岗宝灵电子灯饰公司分别持有延中实业4.52%和1.57%，三家合计10.6%。

1993年9月30日，宝安公司按计划大笔购进延中实业，持股比例升至15.98%。随后，延中实业停牌，宝安公司发出公告，宣布其拥有延中实业发行在外的股份5%以上。

延中实业利用宝安公司在这次行动中的法律漏洞作出反击，认为宝安公司拥有的延中实业股份从4.56%到15.98%存在违规，并且宝安公司此次行动有联手操作之嫌。

1993年10月22日，中国证监会作出处理决定：一、宝安公司所拥有的延中实业股份19.8%，按照规定，最早应于1993年11月4日前方能拥有上述比例股份，因此，宝安上海公司及其关联企业在1993年11月4日前均不能再买入延中股票；二、两家关联公司于1993年9月30日卖给公众的24.6万股延中公司股票利润归延中实业所有；三、对未按照规定履行有关文件和信息的报告公开义务的宝安上海公司予以警告处分并罚款100万元，对其关联企业宝安华阳保健用品公司和深圳龙岗宝灵电子灯饰公司给以警告处分。

“宝延”风波，是中国证券市场上首例公开收购上市公司的事件，它引起了人们广泛的注意。

真正的繁花是进退自如

如今，中国资本市场在总量、结构、制度创新等方面都发生了重要变化，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新兴市场之一。

游本昌饰演的爷叔在剧中说道“今天的太阳，晒不到明天的衣裳，时间决定一切”。1993年已是只能回望的过去，但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机遇与红利。

面临目前的股市，应健中则表示，股市永远是有机会的，市场不可能永远是牛市，同样也不可能永远是熊市。“用一句话来说现在的股市，叫‘这是最坏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时候’。”

《繁花》剧情的最后，阿宝也坦然道，“这两年我地板也摔过了，天花板我也见到过了，我知足了。以后有电梯我就坐电梯，没电梯我就爬楼梯，我都可以的。”

真正的繁花，不是霓虹养眼，也不是股市升腾，而是进退自如。

栏目主编：张武 文字编辑：董思韵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曹立媛

来源：作者：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