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后来，他真的发达了，年少有为，大大小小的杂志报刊都请他做专访)

分手的时候，他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后来，他真的发达了，年少有为，大大小小的杂志报刊都请他做专访。

可那又如何？我已经死了，人死灯灭，情债已销。

....

1

在顾陌最穷的时候，我不顾他的苦苦挽留，提了分手。

哪怕顾陌整整来我宿舍楼下守了三个月，直到他前往欧洲，我都没再回过他的消息。

因为我死了，死在顾陌踏上欧洲飞机的那一天。

人死后的灵魂并不会消散，可是我却也没见到我的任何同类。

我像一个真正的孤魂野诡那样，晃荡在天地间，但更多的时候我都跟着妈妈。

看见她走在熟悉的巷子，看见她走进熟悉的家，看见她做好我喜欢吃的饭菜端在桌子上，然后再任由它们一点点冷掉。

我的生活平静而无趣，每天靠着数太阳落下的距离打发时间。

直到有一天，我妈妈突然打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顾陌的声音，我妈妈问他沈立是不是在你那里，我真的很想她，你能不能带沈立前来看我。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传来忙音，可能是顾陌不耐烦挂断了电话，毕竟当年我的狠心众所周知，如今他不念旧情也是理所应当。

2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父亲。

妈妈说天底下的男人大都一个样，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尤其是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没一个能信的。

她给我取名沈立，希望我作为女孩子，也能顶天立地。

不过妈妈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潇洒，半夜我偷偷起床，常常看见她对着一张照片流眼泪。

好不容易把我抚养长大，结果我却不争气地死了。

我妈从此一蹶不振，时常糊涂时常清醒地过着。

她有轻微的阿尔海默茨病，犯病的时候喜欢一个一个地打过去电话，询问对方我在不在那里。

她总是对手机那头说的一句话就是，妈妈想小立了，你能不能把小立给我带回来。

3

几天后，我跟着妈妈去超市买菜，超市人来人往，我专心跟着妈妈。

没想到却在广播里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顾陌。

我寻找到声音的源头，发现是超市的屏幕上，播报着时尚巨星顾陌将要回国的消息，据悉，顾陌回国的第一站就定在了楠京。

楠京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我曾不止一次地给顾陌说过楠京的美食。

他望着我亮闪闪的眼睛，宠溺地说，以后要带他来逛一次楠京。

可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那次我笑着说的好，也再没有兑现的机会。

还没等我从回忆的思绪里彻底回过神来，我妈突然指着屏幕上的顾陌说，那是我女婿，小立给我看过照片的。

然后我妈说，他肯定是接到了我几天前的电话，我女婿要带着我女儿回来看我了。

周围人都知道我妈的情况，没一个人前来附和，也没一个人上来关心，他们只是高高在上，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妈忙碌的背影，那声声叹息微弱不可闻。

我并不想见顾陌，人死债消，之前天大的仇怨都一笔带过，更何况我怕他刺激到身体本来就不好的妈妈。

我跟着妈妈出了超市，我看着她日益佝偻的背影，忍不住一阵心酸。都说养儿防老，可是妈妈还没等到我尽孝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女儿离世的消息。

我知道为什么上天会让我的灵魂久久不散，或许只是为了让我再多陪妈妈一会儿。

我祈祷不要碰见顾陌。

4

没想到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妈妈从超市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顾陌。

顾陌和我妈妈仅有一街之隔。

顾陌身边到处都是簇拥的人，就和曾经在学校一样。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一样的闪闪发光。

妈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

我看见妈妈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嘲弄。

他旁边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女生，所有的头发全部拢在侧边，用一根簪子斜斜地插着，那根簪子上刻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茉莉花是顾陌的标识，原先他说茉莉只赠我的妻，我的妻唯有沈立。

后来，他将这朵小小的茉莉花带向国际，所有人都在称赞他的巧妙构思，只有我知道顾陌的心里彻底将我放下。

妈妈走了，我也随着妈妈离开人群。

临走前我又看了那名女子一眼，是温婉大气的长相，一身素色旗袍衬得他身段窈窕，站在顾陌身旁与他相得益彰。

但细看却和我有相似之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潋滟得好像春日里的阳光。

我听到顾陌说，早些回家和你妈视频吧，不然她看到了又要找我的事。

随后，那个女生挽着顾陌的胳膊离开，两个人的背影亲密无间，黑夜将他们慢慢吞噬。

或许，他们早就见过家长或者即将要见家长。

我知道顾陌会再找别人，我已经做好了不少心理铺垫，可是等到事实真正摊开展示在我面前，我还是被打得措不及防。

顾陌曾说，他此生只会爱我一人，他说茉莉花的标识就代表着沈立和顾陌永远不分开，他会带着我一起去世界的所有地方。

顾陌还说他最喜欢我的眼睛，亮闪闪的好似最上等的宝石。

当初誓言犹在耳侧，顾陌却已经按照我的样子令择新欢。

我莫名想哭上一场，却发现我已经成为人人谈之色变的诡，我是没有眼泪的...

5

我跟随着妈妈回到家，却发现她来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不停擦拭我的照片。

被裱在透明的玻璃框里，我在玻璃那头笑的一脸明媚。

在擦拭照片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妈妈？是在想我为什么这么不争气，还是觉得顾陌花心呢？

咚咚咚，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原来邻居姐姐拜托妈妈在旗袍上刺绣几朵茉莉花。

她说后天顾陌将要拜访自己的导师，导师特意打电话嘱咐他们几个人一定要在顾陌面前好好表现，毕竟，如今的顾陌已经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天才设计师，和他搞好关系，以后在时尚界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她一点一点指导着我妈，刺绣出来一簇簇的茉莉花，挤挤挨挨地盛开在天蓝色旗袍上。

没有绿叶的衬托，这些茉莉花看起来就像是朵朵温柔的白云。

妈妈的手艺即使荒废了这么多年还是很好，难怪是当时名动一时的绣娘，可惜，她老了以后就很少做这些费眼睛的活计。

如果妈妈知道邻居姐姐是要穿了去见顾陌，恐怕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重操旧业。

毕竟当年我就是穿着她亲手制作的旗袍，让顾陌对我一见钟情。

6

得知了顾陌的消息，我在心底纠结到底要不要见他最后一面。

最终还是不争气的恋爱脑占了上风，我一边跟在邻居姐姐的身后，一边对自己不断鄙夷。

沈立啊沈立，变成诡都改不了你的恋爱脑。

我念叨着走进了聚会的院子里，有流水潺潺，没看见顾陌的身影倒是先听到了他的声音。

迎合着院子里安静游动的锦鲤，顾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听得不似凡音。

再见顾陌已经是六年之久，如果说当年他是羽翼未丰的王子，如今已经长成了锋芒尽露的国王。

只是站在他身侧的那个人，却不是我了。

他的身侧照旧围了一堆人，我看着邻居姐姐在旁边干着急，怎么也挤不进去。

突然，顾陌冲人群说了一声什么，一个人快速走到院子里，我看他在按揉着自己的胸口。

想来是屋子里空气不流通，顾陌出来呼吸几下新鲜空气，我看着邻居姐姐一步步走向顾陌。

按理说这样接近十分不礼貌，可邻居姐姐有心搭讪，便也顾不得那么多，最终在顾陌身侧停下了脚步。

恰好这时，顾陌的手机响起，顾陌并没有发觉此时他的身旁站着一人一诡。应该是什么人给他打了电话，顾陌不耐烦地摁掉电话，望着自己的手机壁纸陷入了沉思。

顾陌的手机壁纸是一名女子。

再探一下头，邻居姐姐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那张手机屏保赫然就是六年前的我。

我侧身对着镜头，穿着妈妈亲手为我缝制的旗袍，头上戴的，是顾陌为我簪的茉莉花。

邻居姐姐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打断顾陌沉思的是那名女子的出现，我听见顾陌唤那个人的名字为小梨。

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好在顾陌并不以为然。也是，他早就跟明星一样习惯了被围观的生活，什么时候身旁没有人对他来说才是不正常。

小梨礼貌地冲邻居姐姐点了点头，随后快步走到顾陌的身旁。

端水喂药按揉胸口，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像是做了千百遍般熟稔。

他们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顾陌早就另择他人。

那为什么还留着我的照片当做壁纸呢？是放不下我，还是单纯地对那段过往难以忘怀。

好在邻居姐姐这个助攻再次发力，“壁纸”邻居姐姐干涩地说道，“壁纸怎么回事”。

想必，她认出来那个人是我，再加上我妈妈时常犯病时所说的胡话，她十分断定，我跟顾陌确实有过一段恋情，似乎还不怎么愉快。

“你看见了？”顾陌的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随后又说到，“没什么，一个故人。”

小梨还在任劳任怨地揉着顾陌的胸口，“我妈说你小时候身体可好了，怎么长大后身体变得这么差劲。”

小时候，我和邻居姐姐捕捉到关键信息，原来他们认识得竟然那样早，我终于明白为何第一眼顾陌见我的时候，会有一瞬间的迟疑。

看来我不过是插足的第三者。

并不是小梨像我，而是我像小梨。

青梅竹马终于修成正果，恶毒女配身死债销，多好的结局，连我都要忍不住为它鼓掌。

而顾陌之所以留着我的照片，无非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之前有多荒唐，错把鱼目当成宝珠。

邻居姐姐歇了和顾陌攀关系的心思，和导师简单告辞一下，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院子。

她走得慌慌张张，我也是。

7

我走得慌张是我撞见了顾陌的秘密，自诩为骄傲的我竟然成为了别人的替身。

但邻居姐姐走得慌张，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但是我唯一确定的是，她好像跟冷漠看戏的外人不同，她眼里流露出来的着急关心都不像是作假。

我看见她从车上下来就匆匆敲我家的门，我妈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往晚上她都不会给人开门，此刻却突然打开门让邻居姐姐进去。

“小立？”

“不，你不是小立。”

“我的小立呢？你看见她了吗？”

“小立在哪里？你快让她回家，就说我想她了。”

原来妈妈这时正好在犯病。

妈妈时常清醒时常糊涂，清醒的时候会记得我和她的约定，糊涂的时候便以为我随顾陌一同去了国外深造。

“对了顾陌，小立在他那儿。”

“你去找顾陌，让他带小立回来，小立都六年没回来了。”

妈妈是阿尔茨海默病前期，只是记忆受损，邻居姐姐也知道这一点。

记忆受损，通俗点来讲只是患者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是患者所说的话，所做出的种种不符合常理的行为，都是依据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邻居姐姐叹了一口气，像之前哄妈妈那样说，“我知道了，我见到小立的时候，一定给她说，让她快点回来看你。”

“那你可一定要说。”，妈妈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你帮了阿姨忙，阿姨给你做带刺绣的旗袍。”

随后我妈又说：“你是阿姨小时候就照顾着长大的孩子，今天你爸打你打得痛不痛？阿姨给你拿药水擦擦。”

邻居姐姐的爸爸不是早就死了吗？

我脑海中闪过为数不多的片段，都是邻居姐姐浑身青紫地蹲在门口，我想，我知道邻居姐姐为什么对我妈妈那么上心了。

没想到，之前妈妈的善举，居然真的在未来某一刻彻底帮了她，要知道，当时妈妈看到我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还是邻居姐姐强撑着出面替我办完了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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