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股票(“史诗级妖股”：市值超腾讯、阿里，起飞到坠落只花了20天)

2018年9月18日，“2018年夏季达沃斯新领军者年会”在中国天津举行，尚乘集团董事长蔡志坚(中)参会。 （视觉中国/图）

“半个月前，我要是告诉你这家公司的市值会超过阿里，成为美股前十大市值公司之一，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因为你连它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2022年8月2日，当尚乘数科（HKD.US）盘中股价攀升至2555.3美元/股时，一位机构投资者在朋友圈里如此写道。

尚乘数科成立于2019年9月，2022年7月15日在美国纽交所挂牌，发行价7.8美元/股，募集资金1.25亿美元，是纽交所2022年至今募资规模最大的中概股IPO。

从7月15日至8月2日，13个交易日内，尚乘数科股价较发行价一度暴涨超过300倍，如此上涨幅度被市场称为“史诗级妖股”。公司总市值最高时突破4727亿美元，折算为人民币高达3.2万亿元,超越腾讯、阿里巴巴、京东、拼多多等中概股。

根据尚乘数科的招股书，截至2022年2月28日，公司员工人数仅50人，其中包含四名高级管理人员。2021财年（截至当年4月30日），公司营收仅为1.958亿港元，同期利润达1.72亿港元。

很显然，这是蚂蚁的身板，大象的股价。

蜘蛛网生态系统

“这家公司的业务没有什么亮点，业绩也无法支撑这么高的股价。”赵强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他所在公司与尚乘数科曾有合作。

“我们比较看重这家公司在香港的人脉资源，这并非指与政府的合作，而是香港本地的财阀。此外，这种资源也不是为我们拉融资，而是帮我们跑跑关系，上下疏通。”赵强说。

招股书的“公司历史和结构”显示，2003年，长江和记控股有限公司（联交所：0001）与澳大利亚联邦银行成立AMTD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尚乘集团）。长江和记控股有限公司为李嘉诚旗下公司。

2019年，尚乘数科成立，为尚乘集团全资子公司。同年，尚乘数科对尚乘集团的数字金融服务、蜘蛛网生态系统解决方案、数字投资业务进行重组，构成了此次上市的主体部分。

从经营业绩来看，蜘蛛网生态系统解决方案为公司的核心业务。公司在招股书中表示：由于蜘蛛网生态系统的持续扩张和货币化，我们取得了巨大的增长。

尚乘数科在2019-2021财年的收入分别为1460万港元、1.675亿港元、1.958亿港元，同期，尚乘数科分别实现净利润2150万港元、1.583亿港元、1.716亿港元。2019年净利润高于营收主要为公允价值变动缘故。

2019-2021财年，蜘蛛网生态系统收入分别为590万港元、1.577亿港元、1.841亿港元。分别占尚乘数科营收比的40.41%、94.15%、94.02%。

蜘蛛网生态系统是什么？即通过会员费计划，尚乘数科为企业客户提供独家访问蜘蛛网生态系统及其著名企业会员、杰出企业高管和合作伙伴的机会。

尚乘数科招股书表示，公司是亚洲企业家和企业的超级连接器和数字加速器，为企业家和企业提供资本、技术、指导、连接和其他资源。

尚乘数科的收入集中来自数量有限的客户。2019-2021财年，总收入贡献前五名的客户合计分别占56.6%、78.0%、41.5%。尚乘数科在招股书中表示，“如果我们未能留住顶级客户，整体收入可能会下降。”

“有点掮客的意思，很能搞事情。”赵强说。但他并不愿意透露更多具体的细节。

除了蜘蛛网生态系统收入、数字金融服务等业务外，控股股东尚乘集团官网显示，2021年，尚乘数科联合出品了电影《拆弹专家2》《扫毒3》等影片，尚乘集团主席兼尚乘数科创始人蔡志坚为电影出品人、联合出品人等。

从暴涨到暴跌

尚乘数科“横空出世”后，引发了市场极大的关注。多位国内投资人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这是一只比较明显的庄股。有投资者坦言，“这种上涨幅度很罕见，流通股被庄家操纵，你上哪里去找股东？”

国内一位机构投资者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只要有钱，能拉股价，还不能做空，就可以将股价拉到如此高”。

与A股有涨跌停板不同的是，美股不设涨跌停，但盘中会触发熔断机制。

“不能做空”指的是尚乘数科的流通盘。根据公开信息，尚乘数科7401.81万总股本中，836.81万股为流通股，仅占比11.3%。

8月1日，尚乘数科股价从400.25美元/股涨至收盘价742美元/股，据同花顺数据，该股全日换手率0.24%，成交总量44.38万股，成交额2.07亿美元。

8月2日，尚乘数科单日股价上涨126.28%，盘中股价一度触及2555.3美元/股的高价，当日该股换手率仅为0.19%，成交总量35.12万股，成交额4.72亿美元。

做空机构香橼研究8月3日在社交媒体表示：尚乘数科在8月2日仅成交33.9万股，显然并未像游戏驿站（GME.US）那样获得散户的关注度。尚乘数科不是一只meme股票。

meme股票指的是因网络潮流而变成交易热点的股票。以热门meme股游戏驿站为例，该股在2022年3月14日-3月28日，11个交易日内累计上涨104.54%，换手率达到138.14%。

上述机构投资者认为，这和买古董一样，（公司）以100万卖给自己人，再提高价格到1000万，自己人再买。如果下一次提到1100万，有人觉得便宜入手，那就出货；如果没人买，那就再叫更高。

“但这种玩法标的很重要，重点在玄乎上。”上述机构投资者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就像古董卖高价需要一段传说，这只股票就与李嘉诚扯上了关系。

在尚乘数科招股书中，长江和记控股有限公司出现两次。当股价一路飙涨引发极大关注后，8月4日，长江集团进行了澄清：长江集团旗下公司没有直接持有尚乘数科之股权，亦与该公司没有任何业务往来。尚乘数科之母公司为尚乘集团，长江集团于接近10年前已经出售绝大部分持有之尚乘集团权益，现在仅余当时未一并出售之不足4%极小量权益，现正洽谈出售这些股份。

尚乘数科招股书中并没有披露上述信息。

长江集团发布声明前后，尚乘数科股价由暴涨转向暴跌。8月3日，尚乘数科开盘跳水，股价多次触发熔断。

从8月3日至8月9日，尚乘数科股价从最高峰的2555.3美元/股跌至212美元/股，总市值由最高峰的4727亿美元缩水至目前的392.3亿美元。

国内一位游资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短期内这样进出，就是庄股，太明显了。”

赵强对尚乘数科股价暴涨表示不解，但是对于8月3日至今的暴跌并不意外。他表示：“我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能这么上涨，流通盘确实不大。如果没人接盘，这些资金还是要亏的。”

背后豪门云集

尚乘数科实际控制人名为蔡志坚，根据中国新闻社旗下财经媒体中新经纬2019年对蔡志坚的一篇专访文章，1978年，蔡志坚出生于香港，1990年移居加拿大。大学期间，他曾应聘至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北京分公司做实习生。

根据这篇文章，蔡志坚从业经验包括：审计、投资银行家、曾进入美国花旗银行等。在这篇文章中，蔡志坚就已提及李嘉诚家族：在之前的工作中，蔡志坚结识了很多香港和东南亚地区的家族企业家以及积累了服务这些家族企业集团的丰富经验，李嘉诚家族的长和集团便是其中之一。

这不是蔡志坚第一次提及李嘉诚及长江和记。

2019年8月，尚乘集团控股另一个上市平台尚乘国际（AMTD International,NYSE:HKIB）在纽交所挂牌交易，募集资金2亿美元，该公司为尚乘集团旗下投资银行平台。蔡志坚作为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发表上市演讲时说：

16年前，当年李嘉诚先生旗下的长江和记实业集团创建了尚乘，公司名字的四个英文字母（AMTD）分别是加（Add）、减(Minus)、乘(Times)、除(Divide)英文单词的首字母……

2019年12月，尚乘国际完成合计1亿美元的增发，尚乘集团官网发布了一则公司新闻，其中提及：尚乘国际拥有丰富多元的股东结构，包括李嘉诚家族的长江和记实业公司，恒基兆业集团主席李家杰，远东发展集团主席丹斯里拿督邱达昌家族，新鸿基公司主席李成煌家族，富豪酒店集团主席罗旭瑞家族，“红筹之父”梁伯韬、星空传媒及电讯盈科联合创始人陈祯祥等。

尚乘国际的股东还包括香港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惠理（Value Partners）、摩根士丹利私募基金（MSPE）等，以及小米、同程艺龙、猫眼娱乐等新经济公司。

尚乘集团官网表示：伴随本次尚乘国际新股配售及可转换票据的发行，尚乘国际宣布香港富豪家族远东发展集团邱家第三代接班人邱华玮加入尚乘国际董事局并担任董事局副主席。

紧接着，尚乘集团用超过两百字对邱华玮履历进行了详细介绍：

邱华玮是远东发展集团（SEHK:35）创办人、亚洲电视董事局主席邱德根之孙、现任远东发展集团主席、全国工商联副主席丹斯里拿督邱达昌之独子，邱家第三代接班人。

邱华玮同时也是香港有线宽频（i-Cable，SEHK:1097）的董事会执行董事，而有线宽频的主要股东就是邱家以及另一香港豪门新世界及周大福集团的郑家纯、郑志刚家族；此外，邱华玮的夫人是与包玉刚、董浩云、曹文锦并称香港四大船王之一的赵从衍的孙女、华光船务主席赵式明。

根据尚乘国际2021年4月的财报，尚乘集团持有公司股权比例达到86.70%，为公司控股股东，由CK Hutchison Holdings Limited（长江和记实业有限公司）于2003年创立。

这份公告提及，尚乘集团管理团队均由长江和记实业有限公司任命。2015年底，L.R.Capital收购了尚乘集团的多数股权，当时的管理团队于2016年被现任管理团队取代。但在公司官网上，并没有披露这一信息。

L.R.Capital中文名为瓴睿资本。2022年4月份，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证券及期货事务上诉审裁处官网上，发布了一份关于蔡志坚的复核申请。文件中提到，2015年，L.R.Capital全资附属公司与中国民生集团组成的财团出售尚乘集团有限公司的股份。

瑞银是以摩根士丹利为首的股份卖方的财务顾问，蔡志坚代表瑞银担任项目保荐人。当时，瑞银集团指派其担任客户业务和关系银行家，处理有关L.R.Capital的事宜。

但在几年后，项目保荐人却成为了尚乘集团的实控人。

此外，尚乘数科招股书中提及，公司在中国内地没有任何重大业务或维持任何办事处或人员。但尚乘集团官网披露，尚乘集团旗下的尚乘国际、尚乘数科两家上市平台，客户大部分来自内地。

官网信息显示，近年来，尚乘成功服务包括小米、美团、猫眼娱乐、同程艺龙、新东方在线、美图、蓝城兄弟、360金融、老虎证券、房多多、荔枝、36Kr等中国互联网新经济领军企业在中国香港和美国上市，是中国新经济龙头企业在国际资本市场上非常信赖的资本运营及战略合作伙伴。

南方周末记者根据尚乘集团官网不完全统计，2021年，尚乘以总牵头账簿管理人及主承销商等身份，帮助每日优鲜、洋葱集团、库客音乐、新纽科技、星盛商业在纳斯达克、纽交所、香港联交所挂牌上市。记者查阅相关资料发现，在每日优鲜、洋葱环球、库克音乐招股书承销商列表中，出现了AMTD的身影。

（应受访者要求，赵强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梅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