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花变美女(这么多人演过“白蛇”，今晚将在大剧院起舞的“白娘子”有何不同)

由上海大剧院创制中心制作的舞剧《白蛇》将于11月4日至7日进行世界首演。

白蛇的故事流传千年，各种戏剧样式、影视作品都有各自的解读与演绎。为什么还要将其以舞剧的方式搬上舞台？这一千年传奇与当代人有何关联？

舞剧《白蛇》即将给出答案。在这个前所未有的“人化蛇”的故事中，观众将与白蛇一起寻找真实的自己。

从惊悚故事到爱情神话

白蛇的故事雏形始于唐代。在《太平广记》收录的唐传奇《李黄》中，白蛇化人的故事带着一丝惊悚，用以警戒世人。白蛇这一害人精的形象一直延续到了宋代的《西湖三塔记》。

到了明代，白蛇的形象开始有所变化。冯梦龙《警世通言》里有一篇《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在这个故事里，白娘子是一个有人情味、大胆追求幸福生活的女性形象，原来的惊悚故事演变成了市井传奇。尽管这个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但白蛇仍然逃不过妖女的形象，作者的意图终究还是劝人莫要沉迷美色。

清代的《雷峰塔奇传》令白蛇的形象有了一次质的飞跃：作品中的白娘子纯洁善良，与许仙相识并结为夫妻。其后盗仙草、水漫金山、断桥相会、镇锁雷峰塔等情节均为今天的读者所熟知。在小说结尾，许仙往金山寺削发为僧。二十年后，其子许梦蛟状元及第，父母俱各受封，白娘子被释放出来，夫妻重逢，母子见面，许仙与白娘子双双成仙，是一个大团圆结局。

民国时期梦花馆主所著的《白蛇全传》为这个故事又添加了前传和后传，增加了白蛇曾经为许仙所救，因此被王母遣下界来报恩的元素。

随着故事的不断丰富，以及民间元素的加入，白蛇的妖气愈来愈淡化，增加了一些知恩图报的侠义气概，她与许仙之间的爱情也慢慢受到了人们的祝福。

1924年，西湖边的雷峰塔倒了。借这个社会新闻，结合《白蛇传》，鲁迅先生写下了《论雷峰塔的倒掉》。对于雷峰塔这样一座象征着封建礼教束缚的塔的倒掉，他表达了自己的欣喜。自此，白蛇成了一个为追求自由和幸福勇敢抗争的人物。

梅兰芳、俞振飞、梅葆玖出演《断桥》

舞台上的“白蛇之变”

经历了千年的衍化，白蛇的故事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以白蛇为题材的影视作品、戏剧作品层出不穷。全国几乎所有的剧种，昆剧、京剧、越剧、豫剧、评弹……都有以《白蛇传》为题材的经典剧目。

其中最耳熟能详的，莫过于京剧《白蛇传》。最早的《白蛇传》的第一折戏叫《双蛇斗》，采用了京剧、昆曲同台合演的“风搅雪”演法。该剧是清末名演员余玉琴、李顺德的拿手好戏，可惜此剧已失传。京剧“四大名旦”都曾在舞台上演绎过各具风格的白蛇：荀慧生出演过《白娘子》；梅兰芳精研《金山寺》和《断桥》两折，在唱腔、身段、化装等方面注入许多新元素，使之成为梅派艺术的精品；尚小云的《雷峰塔》优美动听，情感动人；程砚秋也出演过《金山寺》和《断桥》。

1950年，田汉将传统神话剧《白蛇传》改编为京剧《金钵记》。1953年，他再度修改剧本，恢复原剧名《白蛇传》。如今京剧舞台上常演的《白蛇传》大都是田汉的版本。田汉在戏中着力描写白素贞之缠绵情深，小青之明快刚烈，许仙之犹疑归真，法海之狠毒多诈。尤其在白素贞的形象塑造上，一扫过去版本中的妖气，使其“性格光芒晶莹璀璨”。结尾处，小青推倒了雷峰塔，救出白娘子，象征着反抗封建压迫、追求自由爱情的胜利。

1980年京剧电影《白蛇传》片头

1961年，上海青年京昆剧团以京昆同台的形式上演了全本《白蛇传》。1980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了由李炳淑主演的同名京剧电影，上映后非常轰动。近年来，《白蛇传》在京剧舞台上常演不衰，不少京剧名家都以此为看家剧目。程派名家张火丁的《白蛇传》尤为动人，是其代表作之一。

在影视领域，电影《青蛇》、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等更是家喻户晓。2021年，4K粤剧电影《白蛇传·情》登上大银幕，唯美浪漫的演绎引发了许多观众的热议。

几乎每个观众心中都有自己喜爱的白蛇形象，但无论是哪种艺术样式，白蛇都象征着善，许仙则象征着情，小青象征着义，法海象征着理。

粤剧电影《白蛇传·情》剧照

为何今天还要演“白蛇”

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艺术表达。那么，当人们看过了各种艺术样式对白蛇故事的演绎，为什么还要将其以舞剧的方式搬上舞台？这个千年传奇与当代人又有何关联？

诗人冯至曾说，生命有时就像被局限在罐子里的种子，期望罐子破裂，好把新绿绽出。即将与观众见面的舞剧《白蛇》，便是一个打破“罐子”的故事——

看似家庭生活幸福的妻子常常出现一些幻觉，总看见一个青衣女子幻化成一条青蛇，对她纠缠不休。在心理医生的催眠下，妻子的梦境被一层层揭开：千年前，西湖边；断桥上，禅院中；白素贞、许仙、小青、法海之间的爱恨情仇一一浮现。随之揭开的，还有她“幸福生活”的幻象……

在这个史无前例的版本里，白蛇、青蛇是一人两面：前者是经过社会和家庭塑造而成的温柔、贤淑、符合社会期待的形象，代表着自我；后者则是充满冒险精神、好奇心和张力的形象，代表本我。丈夫用爱的名义将妻子豢养在家中，使其失去了自我价值。当然，将妻子关在塔中的并不仅仅是丈夫，还有那些既定的世俗观念。这座无形的塔要倒掉只能依靠妻子内在的自我觉醒。而唤醒她的自我意识的，恰恰是深埋在意识深处的本我——小青。

谭元元在舞剧《白蛇》中饰妻子、白素贞，宋洁饰小青

传统的白蛇故事讲的是“蛇化人”，而在编剧罗周笔下，舞剧《白蛇》讲的是“人化蛇”的故事。剧中的妻子在梦中之梦里，一步步找到更真实、丰满、复杂又生机勃发的自我。

在罗周看来，舞剧《白蛇》不仅关于“那一个”，更关于“每一个”。“舞台上的内心变化只发生在一个小时之内，但这是一条多么漫长的路啊，直到此刻，还有无数人在跋涉。这不只是一个女性寻找自己的故事，它关乎人类本身。”罗周说。

在该剧导演周可看来，这是一次有意思的实验和碰撞：“故事是东方的、传统的，但解读方式是西方的。我们运用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法来重新解读这个传统的东方故事，试图通过现代与古代、现实生活与意识空间的时空穿梭，将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解构和重构。”

舞剧《白蛇》创作团队

一场自我认知的探索

在舞剧《白蛇》中担纲女主角的，是知名芭蕾舞演员谭元元。虽然常年活跃于国际舞台，但她心中始终保有对中华文化的热爱。

在谭元元眼中，洒脱的青蛇是白蛇“另一个自己”的投射。“我饰演的妻子就像白素贞一样被禁锢在世俗认知中，但她的内心有一个像小青那样向往自由和快乐的本我。就像蛇会经历冬眠、苏醒、蜕皮的过程，我们要找到自己内心的小青，也要完成一个自我认知的探索和蜕变的过程。剧中的白蛇穿越千年以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谭元元说。

担纲舞剧《白蛇》编舞的，是来自美国的华人编舞家梁殷实（Edwaard Liang）。他的作品曾被世界各地的舞团所演出，获得过许多奖项。他告诉记者，这次与国内外各大舞团的首席舞者、海外华人舞蹈家以及中国优秀青年舞者组成的“梦之队”合作，他觉得非常幸运。

舞剧与电影、戏剧最大的不同，在于舞剧的情感表达依靠的是肢体语言，要用舞蹈的语汇讲好故事并不简单。“在编舞的过程中，我把芭蕾舞、现代舞、中国舞等元素融合在一起，试图创造出一种新的对话模式，在碰撞中寻求融合。”

梁殷实了解每一位舞者的个性与特长，在创作过程中，他总能在短时间内根据演员的特点结合剧情设计动作。“我不喜欢做太多的预设，有些动作是在现场由即兴的灵感释放出来的。我会根据演员的现场反馈再调整设计，这是一种很大的乐趣。”

在梁殷实看来，编舞本身并不难，难的是用舞蹈来讲述一个能够打动人心的故事。“用舞蹈重新演绎白蛇的故事，并结合当代语境，与当代观众对话，这是很大的挑战。希望观众能够在欣赏舞蹈的过程中打开自己的心灵。”

栏目主编：龚丹韵 题图来源：上海大剧院

来源：作者：陈俊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