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理财调查报告(居民储蓄率缘何走低？)

作者｜徐瑞慧 赵大伟「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

提要：

• 居民储蓄变化综合反映了国民经济运行中各种关系及居民预期的变化，不仅与消费需求密切相关，同时还与金融效率、金融稳定有关。

  
  

• 从影响因素看，人口结构变化、金融发展、自有住房占有率上升，是造成我国家庭储蓄率下降的重要原因。

  
  

• 合理幅度的储蓄率缓慢下行对应的是居民消费增加，有利于扩大内需和构建经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居民储蓄变化综合反映了国民经济运行中各种关系及居民预期的变化，不仅与消费需求密切相关，同时还与金融效率、金融稳定有关。高储蓄率，尤其高居民储蓄率，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运行的典型特征，不过2010年以后呈现出储蓄率下滑的趋势。新冠疫情暴发以来，我国居民超额储蓄和存款多增也引起各方关注。在此背景下，有必要对居民储蓄的影响因素和中长期变化趋势进行梳理。

我国居民储蓄率的变化特征

改革开放后，我国居民储蓄率走势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78年至2010年，我国居民储蓄率处于上升趋势，仅在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出现小幅波动，峰值是2010年的42.1%（根据资金流量表计算）。第二阶段是2011年至2019年，居民储蓄率逐年下行，2019年降至34.8%，比2010年下降了7.3个百分点。第三阶段是新冠疫情以来，居民储蓄率回升。数据显示，2020年，居民储蓄率回升至38.2%（见图1），主要是新冠疫情期间社交隔离带来的消费减少（被动储蓄）和不确定性增加带来的消费减少幅度大于收入减少（主动储蓄）。未来，随着新冠疫情影响和不确定性弱化，居民储蓄率可能重回下降的趋势。

推升居民储蓄率的主要影响因素

推升我国居民储蓄率的主要因素可以归纳为以下几方面。

第一，经济发展和收入水平上升，高储蓄率和高经济增长率相互促进。经济高速增长时期的各国居民储蓄率都较高，如日本、韩国等国家，反之亦然。第二，人口结构变化，包括年龄结构导致的生命周期储蓄、人口年龄结构带来的养老储蓄需求增加、性别比例失衡导致的竞争性储蓄动机等。第三，预防性储蓄动机强，主要与未来的收入不确定性、社会保障制度等因素有关。第四，金融市场不够发达，居民流动性受限，从而增加了储蓄动机。相关因素包括金融抑制、金融产品供给不丰富、资本账户开放程度不足等。第五，节俭、储蓄的传统习惯。此外，收入分配差距扩大是居民储蓄率高的重要原因。是否拥有房产也会造成居民储蓄率的差异，可能产生为首付进行储蓄的动机，也可能形成自有住房居民的财富效应，使储蓄减少。

结合实证分析表明，影响居民储蓄率的长期因素主要包括收入水平、经济发展水平、抚养比、失业率等，短期因素主要包括通胀率、产出缺口、金融发展水平等。

值得注意的是，宏观和微观层面的居民储蓄率存在差异。宏观层面的居民储蓄率是国民收入核算的概念，体现总量的变化趋势；微观数据更多是现金流概念，直接反映居民行为的变化。老年人口储蓄率在宏观和微观数据中的差异最为明显。宏观层面的研究显示，老年人口占比上升会导致储蓄率降低，但微观数据并未显示出明显的低储蓄倾向，造成这种差异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代际转移，即遗赠。

我国居民储蓄率下行的原因

分析2011年至2019年中国家庭的金融数据，从结构看，年轻一代和老年人的储蓄行为变化是我国居民储蓄率下滑的重要驱动力，中年户主家庭储蓄率降低更多出现在乡村家庭。从影响因素看，人口结构变化、金融发展、自有住房占有率上升，是造成我国家庭储蓄率下降的重要原因。

一是人口老龄化、劳动人口占比下降可能导致居民储蓄减少。虽然少儿抚养比有所下降，但育儿成本上升，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家庭消费，对居民储蓄率形成下行压力。二是金融发展缓解了居民的流动性约束。比如，余额宝、花呗等的兴起，降低了居民进行资产管理、小额借贷的门槛，增加了居民获得资金以平滑支出的便利性，因此减少了强制性储蓄。三是住房自有率上升。由于住房在居民资产负债表的比重较高，房价上涨和住房自有率上升带来了自有住房居民的财富效应，使储蓄减少。此外，随着居民健康医疗保险意识增强、公共医疗保障体系持续完善，预防性储蓄的整体水平也在下降。

近年来，我国居民的资产配置结构尤其是金融资产配置结构发生了一些变化，体现出居民的储蓄动机和风险偏好、流动性偏好的变动。不过，我国居民的金融产品配置仍然偏保守。根据社科院对我国居民部门的资产负债表的测算，我国居民的金融财富过度集中在房地产、通货和银行存款，证券类以直接投资为主，基金类金融资产占比偏低，而最突出的缺口是养老保险金融资产比例依然偏低。《中国养老金融调查报告（2022）》数据显示，居民养老投资或理财方式偏好依然主要集中在银行存款或理财等短期储蓄方式，通过商业养老保险、股票或基金等长期储蓄方式进行养老储蓄的占比较少。

政策思考

合理幅度的储蓄率缓慢下行对应的是居民消费增加，有利于扩大内需和构建经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但也要避免中期内我国居民储蓄率过快下滑，影响资本积累。

首先，少儿抚养比对储蓄率下降的压力趋于强化，政府应当通过财政支持、税收优惠、完善托育服务、改革教育体制等举措，进一步降低我国家庭的育儿成本，使鼓励生育政策取得更大成效。其次，金融发展是必然趋势，应进一步深化改革，丰富金融产品，鼓励金融机构为居民提供多样化的金融服务，提升居民收入中的财产性收入占比，稳步缩小收入分配差距。再次，要坚持房住不炒的政策导向，进一步健全租赁住房制度，适时开征房产税，完善房地产调控长效机制。最后，丰富金融产品供给，引导居民储蓄向资本市场转移。协调货币市场与资本市场的关系，提高股市、债市、基金（尤其是养老基金）对居民投资的吸引力。

（责任编辑：侯皓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