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弟弟给我带来一个礼物，是个头皮按摩膏。弟弟挽起袖子，如老练的托尼老师一般给我做着示范。

“洗头发之前，先用这个挤在手上，然后用指尖的力量，轻轻地在你的头皮上，以打圈的方式摩擦。”

这位久居上海的霸总，外加业余托尼老师，以及滕派修脚传人，是一个生活艺术家。弟弟很喜欢享受这种精致而细腻的生活。

不像我，虽然表面上咱是个女儿身，但内心里住着个黑李逵。我不耐烦的坐在那里，低头忍受着他的按摩，并喃喃自语道：这劳石子甚是费事，待洒家一会儿把它扔了……”

这下弟弟不满意了，他说：“我费了半天劲给你淘来的，这是防脱发利器，是章小惠带货的。”

呀！章小蕙这个熟悉的名字，如今又回到了大众的耳朵里了，要知道在我年轻的时候，她可是名满香江呀！

章小惠的名气与绯闻，是从上世纪80年代，一直热闹到本世纪初。

这中间分了好几个阶段，

在80年代的时候，她是青春玉女，再后来是巨星妻子，社会名流，生活达人，但自从经济危机发生之后，伊的形象就急转直下了。

原因是她的丈夫钟镇涛，在离婚时和她起了一些口角，在具体的条款签订上有了分歧，反正在巨额债务面前，夫妻两个人嘴脸都不太好看。钟镇涛指责妻子挥霍无度，而章小惠则选择默默无语。

有人说张晓慧比较隐忍大度，但是我不这么看，那时她真的不得不隐忍了。

因为钟镇涛把她的账单晒出来了，简直吓了大家一跳，每个月章的用度高达七八十万。光糖果的开销就要一万港币。许多巧克力买来不适用于吃的，是把它堆在一个金盘里，然后放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用来提亮周围的色彩。

而那昂贵的进口柠檬与佛手柚，则是用来放在一只骨瓷的大盘中，陈在案上，配合着一杆古董鸦片烟的烟枪套，这是当时香江的时尚，叫做中式一景。

我在许多富豪家里都见过这样的摆设，据说是由章小惠开的先河。

老实说，我心里很不喜欢。因为吸鸦片烟对于中国人来说应当是一种陋习，而不应当被堂而皇之的摆放在锦榻边，用以纪念呀。但那时的潮流就是如此。

“章晓蕙真的很会花钱，也很会享受，但遗憾的是她嫁的是阿B（钟镇涛的艺名）”

说这话的是我一个马来西亚的朋友。他来自一个很富庶的华人财团，家里有种植园的那种。这位先生曾经认真的告诉我，张晓慧实际生于中产之家，嫁的也是个中产。可她偏偏要过上流社会的生活，那这种代价真的是会压垮她的丈夫的。

这话我倒是能够理解，因为以钟镇涛的资产，只能算是上中产，他远远无法跨过富豪的那道鸿沟，前者的家财叫做资产，而后者的家财叫做财富。

这我就奇怪了，我就问这位久历香江的朋友，章小蕙既然那么喜欢花钱，为什么不嫁入豪门呢？干嘛要嫁一个挣快钱的小歌星呢？

“豪门的规矩多大呀？她哪里受得了。你光看着豪门的太太买衫，实际上她们在家族长辈那里是要扶低做小，规矩重重的。是要承担责任的。而这些章小蕙可不愿意接受。”

这位朋友很老道地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想想也是。以章年轻时的性子，她可受不了那种出门带个珠宝，都要由贴身女仆向管家提交一份书面请求的家规，而作为新贵中产的明星家庭相对来说比较宽松。

而且当初阿B又那么宠她，那真是有求必应，想买尽买！

亦舒曾经在她的小说“我的前半生中”描绘了一个爱花钱的浮夸女孩罗子君。据说就是以章为原型的，当然后来被电视剧改的面目全非。其实这个罗子君嫁的丈夫的财力，就是和阿B划等号的。也就是那种刚刚到了一两个小目标的水平，那点钱哪架得住这么花呀？

在兴旺之年，在阿B能够挣钱挣到风生水起的时候，章小蕙当然会被无限宠爱着。她可以任性，她可以挥霍，但是一旦经济危机和明星过气，这两件事情叠加起来，男人就没有心思再宠着娇妻了，于是，一夜之间，两人就撕破了脸。

那时候香港的报纸很热闹，一边是时尚版，报道着章小蕙的新款出街造型。

有一度她，痴迷于一种莎图什羊绒。就是那种一只大披肩，能够从一只指环里穿过的昂贵藏羚羊羊绒，据说一买就买上，大大小小十多条。这下藏羚羊可遭了灾。而章小蕙也没落好，骂名一片。

可那种新潮的披肩，却被香江贵妇追捧着，用以淘汰冬日里司空见惯的外搭皮草。

我记得90年代末期，在名媛贵妇圈的脖子上，人人都挂着一条围巾，有克什米尔羊绒大披肩，可以垂到臀部，也有丝质的爱马仕，又细又长的搭在胸前。以至于现在老派的贵妇或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女性，包括我自己，在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都愿意用素色裙配略有跳色的长丝巾，这种风潮也是章晓蕙带起的。

而报纸的另一个“城中热闻”版呢？那就是活色生香的狗血家庭剧了，堪比TVB的晚间档。

章小蕙的丈夫在媒体面前，痛心疾首地骂着妻子的挥霍，但更让更他感到愤怒的是，妻子的处处留情，和风姿妖娆。

我记得那是九七或者是九八年的时候，我在香港中环一家不大的印度人开的珠宝店里，遥遥的见到了章小蕙，果然气派很大。司机驾车，一个菲佣帮她拎着包，不大的珠宝店里有两三个西装店员在门口迎接她，并且请她进入贵宾室，看来是要为她展示一些大珠宝了，

我那个比较尖刻的马来西亚朋友撇着嘴说：

“她们这种女人，看好一件珠宝之后就回去找赞助人，也许是一个，也许是两个，反正当珠宝戴在她们身上的时候，一场交易就完成了。嗯，你懂的。”

彼时张小慧的名声已经坏了，彻头彻尾的坏了，索性就拍了艳照，又去拍了三级片。

电影一上映，他的儿子在学校里被人羞辱。“你妈妈是白虎吗？”孩子哭着回家了！

章小蕙那时真的有那么缺钱吗？后来我在香港的报纸上找到了答案，一亿五的债务且拒绝接受破产，连本带利是多少钱呀？真是让人心惊。

再往后，张小慧获得了一点小融资，开了自己的买手店，且在明报，星州日报上做了专栏，给自己摇旗呐喊，就这样，生意也做起来了。

她的人设也挺到位，从风流富贵花到浪荡败家女，男人们恨着她的不忠与挥霍，女人们谈着她的男友与落魄。但有一点是可以达成共识的，那就是她会花钱，有品位。

“人间富贵花”的另一面是什么呢？触目惊心！

章小蕙有一次，为一家百货商店站台代言，不得不去，她穿了一件高领的，宛如米高梅早期的那种女明星的斗篷大衣，让人觉得很诡异。但据离得近的人爆料，其实在她的脖子上有道道淤青。

都知道她的第二任丈夫脾气很坏，经常家暴她，但她不敢走，不敢离，因为她需要那人给她做银行担保，用来以债还债，直到第二任丈夫也破了产，她才悻悻的离开了。

张小蕙的风流史非常曲折，除了两任丈夫之外，还有一系列的男友，有上流社会的贵妇在背后嚼她的舌根子，说她接受有偿度假。

怎么说呢，

就是那种和某位富豪一起度个假，或是把臂游欧洲，或是北美去狩猎，或是到戛纳去看看热闹，反正这个浮华世界的享受，她依然进行着，但和以前的区别是，现在收费了。

章是那种身材丰腴的女人，在年轻时也是这样，皮肤很好，至于五官，见仁见智。有的人不喜欢这种圆圆吞吞的粉扑脸，但有的人觉得一见甚喜。

就这样在风尘里，她离婚，结婚，结婚，离婚，在婚姻的围墙中几进几出，辗转难安。她为自己的生活方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一次据她的菲佣爆料说：

自己有一日深夜里，不得不跑到大街上去拦车求救，先生打太太打得太凶了。都动不了了。到了医院才知道是尾骨骨折，再晚一些就瘫痪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呀？现在想想简直恐怖，一个盛怒的男主人和一个哀嚎的女人，那种可以告倒对方的重度伤害呀，她都含泪带血，咬牙承受了。

像所有旧式家族里那种，被压迫的女人一样。就算是富贵花，也可以随便被摘取踩踏。

………………………

其实在我身边，即便是在当下，也有许多章晓蕙。她们是许多人羡慕的光鲜对象，她们过着许多人没有办法实现的梦想生活，如摘星之仙，享云端繁华！

她们可以轻巧地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高级餐厅里，然后来到一张桌子边，静静的略等一下。这是在无声的示意。示意那个穿着灰西装的侍应生，可以帮伊拉椅子了。

在这种高级餐厅里，一板一眼，举手投足，都可以看出你想受富贵的老道程度。

仅仅光是点菜这一件小事，就可以展示出你在富贵场里浸淫的时间。

比如说侍酒师会和你商讨一下酒单。年份品级，新世界还是旧世界。

你要问问黑松露的克重。品质。你要看看鱼子酱的产地是哪，你要挑剔的选一把趁手的牛排刀，或是斜着眼问上一声：“你们的寿司醋是手做的吗？”要知道这是检验老牌高级日料的一个巧妙办法。

有的女孩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因为她们也在这方面下心思。其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和侍酒师和主厨和服务员，甚至是和桌上的佳肴都一样，都是服务于那个掏钱的金主。

那个不动声色的男人在享受着这一切。也就是说他不光要享受美食，也要享受美器美景，当然就像李渔所说的，这一切都必须作用于美人，如果没有美人，这春日里的豪宴又有什么意义呢？

同理，这一掷千金的享受，还得有一个会花钱的精致女孩服侍在侧呀。她必须以那种正确的方式存在着，可以是呈宠，可以是撒娇，可以是娇憨地讲一些傻傻的话，也可以是略带高冷的撅起嘴的发一点小脾气。

反正她必须提神。是的，有一个富豪就曾经这样说过，“我喜欢提神养眼的女人”而这四个字的精髓在于女子那小小的傲娇和大大的臣服。

于是各种各样的精致猪猪女孩便应运而生了。很多人沉迷于怎么挑香奶奶的包，怎么辨别黑松露的产地，如何用娴熟的手法煮一壶普洱，剪一只雪茄，把这些小小的精致心思和大大的财富联系起来，于是生活变得美轮美奂。

这是富贵花的正面，这也是浮华的正确打开方式，至于反面呢，那就不堪了……

其实对于很多压力大的男人，或者是说，对于有压力，且花大价钱供养着美女的男人来说，情绪真的可以肆意迸发，随便畅快。

无论是发脾气时随手的掌箍，还是销魂时刻的暴力喷张，这一切都源于那句话：

“你学会要懂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知道我是用千金万金筑这个消金窟，养你这个虞美人，所以还给我讲什么平起平坐，还与我谈什么尊重与体恤。

高兴了，他可以宠你。一掷千金。不高兴了，他可以打得你让人心痛！

至于什么女权，在这种关系里，那都是扯淡的事儿。还是好好看看“甄嬛传”，研究一下怎么争宠吧。

突然想插一句。

我小的时候，我父亲经常去东德和西德出差，对。那时德国是分为两个部分，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他去那儿谈机械设备的引进。

作为合作的对方，也会向他馈赠一些私人的小礼物。在大概打听了他的家庭状况之后，两边的公关经理都给他送过娃娃。因为都知道他有个小女儿，父亲经常把我的照片给老外看。

于是各式各样的洋娃娃，就被父亲带回国来。

我喜欢东德的娃娃，粗粗壮壮的，憨憨厚厚的，略有些卷曲的头发短短的，健康圆润的娃娃们，笑呵呵的在手里拿着一本书或是一只扳手，她们穿着工装，或系着围裙，分别对应了老师，工程师，农民，工人，她们都是劳动者，一片淡定满足！

至于西德的娃娃，就是另外一副样子了。芭比们有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有非常非常大的眼睛和小小的嘴巴，有的穿着小礼服，有的穿着公主裙，腰围纤细，四肢修长。一只高跟鞋是可以脱下来的，而手上呢，空空如也，只有十指蔻丹，在那里明显的提示着你，我是个小美女哦！

不知为何，我本能的喜欢前者，喜欢那些面带淳朴笑容，内心笃定的劳动者，她们所享受的一切都是自己创造的，那是一群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的娃娃。

后来据说，即便是在芭比娃娃的老家，美国，这种玩具如今也被许多女权主义者抨击了。因为扮相充满了暗示，身材并不合理。

不过，芭比的公司也在陆续推陈出新，让他们的娃娃也出门找点工作，比如说去当舞蹈演员，比如说去上太空，再比如说做个护士，推着小车去去给小娃娃打针，要不然就干脆去当空姐。

新时代的女性想在女孩子小的时候，就向她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女性要独立，要自主，要自食其力要参加劳动，对，只有参加了社会劳动，你才能够知道，你应当花多少钱。

你应不应当去穿披那种，用藏羚羊的皮毛做成的披肩。

你应不应当带那种稀世夺目的珠宝。

在当下也是如此，如果一个女人脚踏实地，自食其力，那就不会再发出这样的疑问：

我为什么不能够吃榴莲？

我为什么不能用海蓝之迷？

或者是，我为什么不能成为精致的猪猪女孩？

这一切问题都将不复存在了。

因为你的账单，是用你劳动的汗水，与智慧的大脑来对冲的。不是来自于男人的施舍与恩赐。

我并不是希望所有的女人都不婚不育，我只是希望所有的女人能够抬起头来昂扬的去生活，能够不去做那种呈宠的小女人。能够不需要看着男人的眼色行事，能够在受到家暴的时候敢勇于出走，能够不为一个包，一件珠宝去度那些消失的周末。

章小蕙只有一个，且无法复制。

也就是说，她那种早年间靠父母花钱砸来的艺术学院文凭，并不白扔。她那耗时几任丈夫和男友的钱包，砸来的购物经验，也不白扔。

作为享受派生活达人和古早精致猪猪女孩，在崇尚消费的今天，依然能拥有花钱指导员的美誉。

这也是她在小红本上能够横空出世，名声鹊起的原因，但是我所见到的，我身边的那些张小慧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见过一个女孩，满面泪痕的对她那移情别恋的男友说：“你说你疼我，你说你宠我，可你自己扪心想想，作为男朋友，你合格吗？”

那个男人呢？此时早已对女孩心生厌倦，恩断义绝，他冷冷的对这个女孩儿丢下一句：

“什么男朋友？你应当叫我先生！”

多冷酷呀！

一语道出，这不是男女关系，这是雇佣关系，甚至可以讲，这是主仆关系。你的确见识了那云端上的世界，你的确享受了那鎏金的富贵，但却为此出卖了尊严与灵魂，愣是硬生生的把自己变成了仆。

有一个小朋友曾经私信过我，你以前和富豪男友交往，不觉得自卑吗？

我很认真的回答她：一点都不自卑。

因为他的金钱在我看来的确是非常庞大，但对于我却毫无诱惑。

我是一个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岗位上，充满激情地工作着的人。我也是一个拥有自己良好社交圈子的人。我更是一个有滋有味的过着，我自己可以支付的生活的人。

上个世纪90年代，一个在中直工作的女孩，每天穿着剑龙牌的牛仔裤和三里屯小店里的外贸真丝衬衫，骑着吉安特牌自行车，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在旁边是她的富豪男友，她笑得很自如，笑得很欢快。

男女交往所谓平等，就是你不要对对方，有什么过分的索取。

恋爱脑不丢人！

丢人的是拜金奴！

有人说张小蕙是人间富贵花，我真的不这么看，我只能说早年间她是人间菟丝子，如今她蜕变成了人间鸡血藤了，因为她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了，她终于可以腰杆儿挺直了！

最后祝章大妈的晚年，平安幸福！